云微刚刚直起身,还保持着半跪在床边的姿势,背对着门口,身体因急促的喘息和巨大的惊悸而微微颤抖。她身上那件华美的大红嫁衣,前襟被沈砚喷溅的黑血浸透了大片,金线绣成的鸾凤羽翼上凝固着大片深褐色的、令人心悸的污迹。她脸上泪痕未干,混合着血污,发髻散乱,几缕湿发狼狈地贴在颊边,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呵…” 萧承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脚步从容,一步步踏过地上碎裂的门板和狼藉,靴底踩在蜿蜒的血痕上,发出黏腻的声响。他的目光扫过地上触目惊心的黑红污迹,扫过倾倒的鸳鸯壶,最后落在拔步床上那隆起的锦被和露出的半张惨白脸上,眼底的玩味和残忍更甚。
“好热闹的新婚之夜啊,云少夫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如同毒蛇的芯子舔过人的耳膜,“看来本宫来得正是时候?侯爷这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沈砚毫无血色的脸上逡巡,又缓缓移向云微狼狈不堪的背影,最终定格在她嫁衣上那片凝固的血污上,嘴角勾起一个恶意的弧度,“啧啧,这嫁衣染血…可不太吉利。莫非…是侯爷‘伺候’得太过火,惹恼了少夫人?”
那露骨的羞辱和暗示,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云微紧绷的神经上。她猛地转过身,挡在拔步床前,用自己染血的身体隔断了萧承稷那令人作呕的视线。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却不肯倒下的瘦竹,尽管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抬起沾满血污的脸,迎上萧承稷那双充满了恶意的眼睛,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冷硬:
“殿下深夜带兵闯入臣妇婚房,毁门惊驾,不知是何道理?我夫君…他旧疾突发,刚刚呕血昏厥!殿下身为皇子,如此行径,就不怕惊扰病人,担上不仁不义之名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她不能退!一步也不能!
“旧疾?呕血?” 萧承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挑了挑眉,目光越过云微的肩膀,再次投向床上气息奄奄的沈砚,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碾碎的玩物,“沈侯爷年少英雄,几时添了这等‘要命’的旧疾?本宫怎么从未听闻?” 他缓缓踱步,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寒冰,笼罩着摇摇欲坠的云微。
“倒是本宫接到密报,说沈侯爷与西夏细作暗中勾结,传递我大周边防机密,证据确凿!”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此乃通敌叛国,十恶不赦之罪!云微!你身为罪臣之女,不思悔改,竟还嫁与此等逆贼为妻,如今又百般阻挠本宫拿人,莫非…你也是同党?!” 最后一句,他猛然抬手指向云微,声色俱厉,杀气腾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微寸步不让,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殿下口中的‘证据’何在?仅凭一句‘密报’,便要深夜破门拿人,污蔑朝廷命官?我夫君为大周戍守边关,九死一生,身上每一道伤疤都是忠君报国的明证!殿下如此行事,岂不让边关将士寒心?!”
“伤疤?” 萧承稷像是被这个词点醒了什么,眼中骤然闪过一丝诡谲的精光,嘴角的弧度变得无比阴冷,“好一个伤疤明证!本宫倒想看看,沈侯爷身上,究竟藏了多少‘忠君报国’的‘明证’!” 他话音未落,猛地一挥手,厉喝道:“来人!给本宫‘验伤’!看看这位‘忠君报国’的沈侯爷,颈后那道‘西夏囚印’的烙痕,是不是还那么清晰刺眼!”
“遵命!” 两名如狼似虎的玄甲禁军应声上前,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绕过云微就要扑向拔步床!
“谁敢?!” 云微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猛地张开双臂,如同护崽的母兽般死死挡在床前!那道烙痕!那是沈砚最深的耻辱和秘密!也是她心中最尖锐的刺!绝不能让这些人当众揭开!
“滚开!” 一名禁军毫不怜香惜玉,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劲风,狠狠朝云微的肩膀搡去!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云微的瞬间——
“呃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惨嚎,猛地从云微身后、那被锦被覆盖的拔步床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里蕴含着非人的剧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青筋暴起的手,猛地从锦被的缝隙里探了出来!那只手五指痉挛地张开,骨节扭曲变形,手背上还残留着云微之前慌乱中划出的血痕,此刻正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抠住了拔步床内侧坚硬的、雕着繁复花纹的床板!
“喀嚓——!”
一声清晰到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的脆响,骤然从那只手的手腕处传来!
那只手的主人,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发出那声令人心胆俱裂的惨嚎后,那只抠住床板的手,连同整条手臂,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颓然地从床沿滑落,重重地垂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腕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绵绵地耷拉着,显然已经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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