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腐朽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呻吟,卷进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刺骨寒风。门外,灯笼昏黄的光线被风雪切割得支离破碎,映出两个高大的人影轮廓,投在狭小柴房肮脏的墙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云知微蜷缩在角落最深的阴影里,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几乎停止了呼吸。冰冷的袖口里,那支辛夷花簪和薄如蝉翼的桑皮纸紧贴着她的肌肤,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她死死攥紧袖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云小姐,别来无恙?”一个带着几分轻佻笑意的声音响起,盖过了风雪的呜咽。灯笼的光晕向前移动,照亮了来人的脸——三皇子赵玹。他披着华贵的玄狐大氅,领口一圈油亮的黑毛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阴柔,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云知微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恶意。
他身后,是沈砚。玄甲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金属色泽,兜鍪下的面容大半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柴房角落,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赵玹的目光在狭小的柴房里逡巡一圈,掠过倾倒的食屉、泼洒在地面早已冰冷的药粥污迹,最后定格在云知微身上。她发髻散乱,脸上沾着泥污和干涸发黑的血迹——那是父亲的血。单薄的衣衫在寒夜里根本无法御寒,身体因寒冷和巨大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唯有那双眼睛,在凌乱发丝的遮掩下,燃着两簇不肯熄灭的、混合着绝望与恨意的火焰。
“啧,真是可怜见儿的。”赵玹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虚伪的怜悯,他向前踱了一步,昂贵的鹿皮靴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云尚书一时想不开,竟落得如此下场,本王也是始料未及,甚为痛心啊。”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云知微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不过,他这一死,倒是坐实了畏罪之名。云小姐,你说是不是?”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云知微的耳膜,刺穿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猛地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下,那双燃烧的眼睛死死盯住赵玹,牙关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我父亲……一生清正……宁死……不屈!是你们……构陷忠良……逼死了他!”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放肆!”赵玹脸色陡然一沉,眼中掠过一丝阴鸷的怒意。他猛地扬起手,似乎要掌掴过去,但目光扫过一旁如同铁铸般沉默的沈砚,又硬生生忍住了,那只手停在半空,缓缓放下,脸上的怒意被更深的阴冷取代。“好一张利嘴。看来云小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他冷冷一笑,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
一个内侍打扮的人立刻躬身上前,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赫然放着几本厚厚的账簿册子,纸张泛黄陈旧,封面上写着“盐铁司”字样。册子的边缘,沾染着几块深褐色、如同陈旧血渍般的污迹——正是白天在公堂上,云知微打翻那碗伪作伤药的鸩酒时溅上的痕迹!
赵玹拿起最上面一本,慢条斯理地翻开,手指捻过那些被“药渍”晕染开的墨迹,啧啧有声:“瞧瞧,多可惜。这本是你们云家勾结盐枭、倒卖军器铁料的关键账册,原本字迹清晰,铁证如山。可惜啊,被云小姐一碗‘伤药’,生生泼毁了这关键几页。”他抬起眼,目光如毒钩,锁住云知微,“云小姐,你当时……是故意打翻那碗药,毁掉罪证的吧?”
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云知微。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伤药!是鸩酒!是赵玹用来试探、用来构陷她父亲、最终逼死父亲的毒计!而此刻,他又拿着这被鸩酒毁掉的账册,要将这毁灭证据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那是毒药!”她几乎是尖叫出声,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是你!是你想毒杀我父亲!伪作伤药送来!我爹……他宁死……也不肯喝你们的毒药!”
“毒药?”赵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眉毛高高挑起,看向沈砚,“沈大人,你听听。本王一片好心,怜惜云尚书重伤,特意命御医调制了上好的金疮药送来。怎么到了云小姐嘴里,就成了毒药了?”他转向云知微,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雷霆之威,“云知微!你不仅打翻药碗毁坏重要罪证,如今还敢血口喷人,污蔑皇子!你该当何罪?!”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彻底淹没了云知微。她明白了,这是一个死局。赵玹就是要用这盆污水,将她彻底钉死在“同谋”的位置上,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她孤立无援,身陷囹圄,唯一的见证者,是那个亲手将她云家推入地狱的沈砚!
她的目光,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希冀,投向那个沉默的玄甲身影。沈砚。他会说什么?他能证明那碗药的真相吗?哪怕……只是证明那碗药确实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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