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屏障被抹去了。父亲可能留下的最后一点隐秘,被她亲手擦掉了。巨大的失落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看着手腕上那片被自己擦得通红的、模糊的污迹,又看向手中那散发着致命异香的玉瓶。
没有选择了。
她认命般地、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麻木,再次将瓶口凑近唇边。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再阻止。
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香瞬间涌入鼻腔,直冲脑髓。她屏住呼吸,猛地一仰头——
几粒冰凉圆润、带着奇异香气的丸药滑入口中。没有预想中的辛辣苦涩,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腻人的甜,迅速在舌尖化开,滑入喉咙。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立刻袭来。只有那浓烈的香气在胸腔里弥漫,带着一种诡异的安抚力量,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竟有了一丝奇异的、昏昏欲睡的松弛感。这就是死亡的味道吗?如此……甜腻?
她握着空了的玉瓶,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眼前赵玹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开始变得模糊、旋转。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蜜糖,迅速抽离。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冰冷肮脏的地面似乎也变得柔软起来。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握着空玉瓶的手,死死地、紧紧地藏进了自己同样沾满血污的袖口深处。那瓶子……那金丝……不能丢……
“呵,看来药效发作了。”赵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一丝满意的慵懒,“沈大人,你看,这不就清净了?”
没有听到沈砚的回应。只有沉重的、规律的军靴踏地声,缓缓靠近。
云知微最后的感知,是冰冷的玄甲边缘擦过她脸颊的触感,带着金属特有的、无情的寒意。一只带着薄茧、同样冰冷的手,似乎极其短暂地、若有似无地碰触了一下她紧握着玉瓶、藏在袖中的手腕。
那触碰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随即,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甜腻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如同沉船,在深海中缓慢地上浮。粘稠的黑暗逐渐褪去,感官一点点复苏。
最先感受到的是冷。刺骨的冷,从身下的泥地钻进骨髓。然后是痛。头痛欲裂,像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喉咙干得如同火烧,那甜腻的香气似乎还顽固地残留在口腔和鼻腔深处,带来阵阵恶心的反胃感。
她……没死?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混沌的意识。云知微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柴房依旧阴暗,只有破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灰蒙蒙的晨光。风雪似乎停了,但寒意更甚。空荡荡的柴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赵玹走了,那些士兵也走了。只有地上倾倒的铜盆、凝固的药粥污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那股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异香,证明着昨夜那场噩梦的真实。
她没死。赵玹的“毒药”,并没有立刻要她的命。
是剂量不足?还是……那根本就不是致命的毒药?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那药,是让她丧失神智、任人摆布的迷药?赵玹想从她口中套出什么?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体却酸软无力,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头痛欲裂。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袖口里沉甸甸的。
玉瓶!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紧握着碧绿玉瓶的手从袖口里抽了出来。小小的玉瓶依旧冰凉,在昏暗的晨光中幽幽地泛着绿意。瓶塞已经拔开,里面空空如也。
昨夜惊惶之下,她根本来不及细看这瓶子。此刻,在微弱的光线下,她细细端详。瓶身通体碧绿,玉质细腻温润,雕工极其精巧,瓶身浮雕着缠枝莲纹,线条流畅生动。然而,吸引她目光的,并非这华美的外表,而是瓶壁深处那若隐若现的、极其细微的金色丝线光泽!昨夜灯光昏暗,以为是错觉,此刻在自然光下,那金丝的光泽虽细微,却异常清晰!丝丝缕缕,在碧绿的玉璧内部蜿蜒游走,勾勒出一种极其古老、神秘而繁复的纹理!
这纹理……她猛地想起沈砚从火盆中抢出的那三页《织经》残页!那被火焰燎过的边缘,露出的金丝纹理,与这瓶壁深处透出的光泽,何其相似!这绝不是巧合!这玉瓶,和那《织经》残页,必然同源!它们都隐藏着金丝地图的秘密!
巨大的惊疑瞬间压倒了身体的虚弱。赵玹逼她服下的,到底是什么?这瓶子本身,才是关键?
她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恶心,将玉瓶凑到眼前,借着窗缝透入的微光,试图看得更清楚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那光滑的缠枝莲纹。
突然!
她的指尖在瓶身靠近底部的一处极其微小的、几乎与莲叶浮雕融为一体的凸起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光滑玉质的滞涩感!那感觉非常微弱,若非她全神贯注、指尖因为紧张而异常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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