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扰动。
一点极小的、带着微温的物体,从那门板上方角落的黑暗里,悄无声息地坠落下来!
快得像幻觉!
云知微完全是凭着身体濒危时爆发的本能,猛地伸手一捞!动作迅捷如电,却又因伤痛而带着一丝迟滞的颤抖。
那东西落入了她的掌心。
很小,很轻,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以及…一股极其熟悉的、清冽苦涩的药草气息!这味道…曾无数次萦绕在她病中床榻,也曾在她父兄出征前为他们包扎伤口时闻到过!
是沈家独有的金疮药!
冰冷的、带着嘲讽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云知微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沈砚!是他!只有他沈家的暗卫,才可能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看守下,用如此鬼魅的手段传递东西!
悲愤和屈辱如同岩浆,轰然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父亲被鞭笞染血的孝服、福伯无声倒地的身影、那条刺目的染血腰带、还有此刻掌心这带着沈家烙印的药粉……所有画面疯狂地搅动、撕扯!是他!一定是他!这彻头彻尾的阴谋背后,必然有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沈家少主的手笔!假惺惺送药?是猫哭耗子,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是…是怕她熬不过去,死在真相大白之前?!
“嗬…”一声破碎的、饱含了所有绝望与恨意的气音,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极轻,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就在这气音发出的瞬间!
“谁?!”门外很近的地方,一个士兵警惕的暴喝声骤然炸响!如同惊雷劈碎了死寂!
紧接着是铁靴沉重急促的奔跑声,伴随着长戟拖地的刺耳刮擦声,正飞速朝着柴房门口逼近!那脚步声带着腾腾杀气,每一步都像踏在云知微紧绷的心弦上!
“砰!”一只穿着铁靴的大脚狠狠踹在柴房厚重的木门上!巨大的力量震得整扇门都在剧烈颤抖,簌簌落下陈年的灰尘和朽木碎屑,劈头盖脸洒在云知微仰起的脸上!
“里面什么动静?!”另一个士兵粗暴的吼声贴着门缝传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小娘皮,给老子安分点!再敢出一点声,老子现在就进去让你尝尝厉害!”
门板在连续的踹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缝外,晃动着士兵扭曲狰狞的面孔,一只布满血丝、充满淫邪和暴戾的眼睛,正死死贴着那条狭窄的缝隙向内窥视!试图捕捉黑暗中的猎物。
云知微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她像受惊的壁虎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自己蜷缩进门板与土墙形成的那个最黑暗、最狭窄的夹角里,身体紧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墙面,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去,彻底消失。她屏住呼吸,连眼睫都不敢颤动一下。
那只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门缝外逡巡了片刻,似乎没有捕捉到明显的动静,只看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妈的,死耗子吧!”士兵啐了一口,骂骂咧咧,“晦气!”脚步声伴随着不耐烦的嘟囔,似乎稍稍退开了些。
危机并未解除。柴房内外,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到极致的死寂。只有士兵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兵器碰撞的声音,提醒着外面虎视眈眈的威胁。
云知微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恨意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汗水浸透了里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掌心里,那一点点带着沈家气息的药粉,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皮焦肉烂,也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反复切割着她破碎的心。
屈辱!无尽的屈辱!比鞭笞更痛,比囚禁更冷!沈砚…沈砚!这个名字如同带着倒刺的毒藤,在她心底反复缠绕、勒紧,每一次念及都带来鲜血淋漓的痛楚!他送来这药,是提醒她此刻的狼狈与无助?是彰显他翻云覆雨的手段?还是…另一种更阴险的试探?
悲愤与恨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压制那灭顶的屈辱和即将失控的情绪。掌心里那点微温的药粉,被她用尽全力死死攥住,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要将它连同那个名字一起,彻底碾碎成齑粉!
就在这恨意燃烧到顶点,几乎要将她焚毁的瞬间——
她的指尖,在紧紧攥住药包的同时,触碰到了药包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坚硬的凸起。
不是药粉的颗粒感。那触感…冰冷,光滑,带着金属特有的硬度,形状…细长而尖锐?
云知微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猛地凝固了!
像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唯有那根触碰着异物的指尖,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灭顶的惊悸!
那触感…那形状…纵然隔着粗布药包,纵然在黑暗里无法视物,纵然她已有整整两年未曾触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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