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了。小得在黑暗中几乎无法感知它的存在。她只能将它紧紧攥在掌心,用指腹最敏感的肌肤去感受、去摩挲。
那碎片…极其轻薄,边缘带着细微的毛刺,质地…有些像…被揉烂又风干的某种皮子?上面似乎…附着着极其极其细微的颗粒?
云知微的心跳再次加速!她将碎片凑到鼻尖,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嗅闻。浓重的血腥味和泥土霉味中,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掩盖的、带着陈旧墨汁和硝制皮革的气息,顽强地钻入鼻腔!
皮子…墨迹…碎片!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瞬间劈开了混沌的黑暗!
地图!是地图的碎片!极其微小的碎片!只有地图——那种用硝制过的薄羊皮绘制、再用特制墨汁书写的军图,才会留下这种独特的触感和气息!才会被揉捻得如此粉碎,塞进这小小的簪尾空腔!
哥哥…哥哥把一张地图…撕碎了…藏在了他的发簪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巨大的悲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眼前瞬间浮现出兄长浴血沙场、身陷重围的画面。他遍体鳞伤,却死死护着这发簪,用尽最后的力气,撕碎地图,藏入簪中……那该是怎样的绝望与决绝?那地图…又是什么?!
这碎片,是哥哥用命换来的!是云家洗刷冤屈、揪出幕后黑手的唯一希望!
可是…太碎了!只有这一粒沙砾般大小的碎片,能有什么用?!
希望刚刚燃起一点微弱的火苗,就被这残酷的现实瞬间扑灭,只留下更深的冰冷和绝望。她攥紧了那粒小小的碎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血肉。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混合着额角滑落的冰冷血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砸落在冰冷泥地上。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柴房厚重的木门外炸开!整扇门都在剧烈摇晃,腐朽的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妈的!里面什么声儿?!”是那个满嘴酒气的士兵粗暴的吼叫,如同恶鬼的咆哮,贴着门缝狠狠灌入!“小贱人!是不是活腻歪了?!给老子滚出来!”
紧接着是沉重的铁靴狠狠踹在门板上的声音!砰!砰!每一下都像踹在云知微的心口上!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头儿!这娘们儿肯定不老实!让兄弟进去‘审审’!”另一个士兵带着淫邪恶意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粗野的哄笑。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云知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紧了她的脖颈!不能被他们发现!绝不能被他们发现簪子和碎片!那是哥哥用命换来的!是云家最后的希望!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像被烫到般猛地将攥着碎片的手收回,连同那支墨玉发簪,死死捂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冰冷的玉簪紧贴着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另一只手慌乱地摸索着地上冰冷潮湿的泥土,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藏匿的地方!墙缝?草堆?不行!太容易被发现!都太容易被发现!
门外的踹击声越来越重,士兵淫邪的叫嚣和污言秽语如同毒液般渗透进来!
“砰!”又是一记重踹!门板向内猛地凸起一块!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云知微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自己身上那件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血污和泥泞的素色孝服!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没有一丝犹豫!她猛地低下头,用牙齿狠狠咬住孝服内襟的一角!嘶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在踹门声中微不可闻!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刚撕下来的、带着自己体温的布片塞进嘴里!同时,那只紧攥着墨玉发簪和地图碎片的手,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将它们一同塞入口中!
粗糙的布料瞬间塞满了口腔!冰冷的墨玉簪身和那粒坚硬的碎片狠狠刮擦着脆弱的口腔内壁,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呕吐感!她死死咬住牙关,用舌头拼命将布团和簪子、碎片顶向喉咙深处!异物感瞬间堵塞了气管,窒息般的痛苦让她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呕…咳咳…”她蜷缩着身体,拼命压制着喉咙深处翻涌的恶心和窒息感,眼泪和涎水不受控制地混合着流下。额角的血痂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滑过冰冷的脸颊。
“砰——!!!”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厚重的柴房木门,连同那锈迹斑斑的铁链,终于被外面狂暴的力量彻底踹开!腐朽的门板向内轰然倒塌,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飞扬的尘土!
刺骨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外面士兵身上浓重的酒气和汗臭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灌入这狭小阴暗的空间!
惨淡的月光终于吝啬地洒了进来,勾勒出门口两个如同铁塔般矗立的、披着冰冷甲胄的狰狞身影。他们逆着光,面容模糊在阴影里,唯有一双充满暴戾、淫邪和毫不掩饰杀意的眼睛,如同饿狼般在烟尘弥漫的柴房里扫视,最终,死死钉在了角落那个蜷缩成一团、剧烈颤抖、嘴角还淌着血和涎水的瘦弱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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