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那只沾满污血和尘土、僵硬抬起的手指,如同指向深渊的枯枝,凝固在冰冷的空气中。他口中最后喷涌出的、混杂着淡金色絮状物的黑血,在地砖上洇开一滩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腐败腥甜气息的污迹。那双曾经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空洞地大睁着,瞳孔深处那疯狂游走的淡金色光芒,如同燃尽的最后一点鬼火,彻底熄灭了。身体不再抽搐,以一种极其扭曲、僵硬的姿势瘫在血泊里,只剩下一种死寂的、毫无生气的沉重。
他死了?
云知微瘫坐在几步之外,脸上的血迹冰冷粘腻。她死死盯着那具不再动弹的身体,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恨意、恐惧、茫然……所有激烈冲撞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诡异地凝固了,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真空般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压得她无法呼吸。
死了。那个将她拖入地狱的男人,那个在喜堂上如同铁钳般扣住她手腕、在洞房里捏碎她下颌强迫她饮下毒酒的男人……就这样死在了她面前,以一种极其惨烈、极其诡异的方式,死在了他效忠的主子赐下的毒药和他信任的老仆亲手端来的“安神汤”之下。
她该畅快淋漓!她该仰天长笑!这难道不是云家冤魂最渴望看到的报应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块堵住?为什么视线模糊一片?脸上那冰冷的、属于他的黑血,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刺进她的皮肤,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悸痛和……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空茫?
“呵……” 一声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笑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刘福。
那佝偻的老管家,此刻缓缓地直起了腰。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最后一丝伪装和惊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漠然的、如同看待尘埃般的平静。他甚至没有再看地上沈砚的尸体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堆需要清理的垃圾。他浑浊的眼珠,如同两颗浸在冰水里的玻璃球,缓缓转动,落在了云知微沾满血污、失魂落魄的脸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评估物品价值的冰冷算计。
“死了好啊……” 刘福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喟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省了主子多少麻烦……沈大人呐,聪明一世,就是太重情……太重那些不该记挂的旧情。” 他浑浊的目光在云知微脸上逡巡,似乎在欣赏她此刻的狼狈和绝望,“也亏得他这份‘重情’,老奴才能把这碗‘安神汤’,顺顺当当地送进来……”
云知微猛地一颤,被他话语中那赤裸裸的恶意和嘲弄刺得回过神来!重情?旧情?他在说什么?沈砚对她?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那恨意如同被点燃的干草,瞬间烧尽了短暂的茫然,只剩下冰冷的尖锐。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自己唇上伤口渗出的血腥味,混合着他冰冷的黑血,味道令人作呕。
刘福似乎很满意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恨火。他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阴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笑意。他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云知微走了过来。沉重的布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缓慢而清晰的“嗒、嗒”声,如同敲在人的心尖上。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云知微的心脏瞬间缩紧!她本能地想后退,想逃离这如同毒蛇般逼近的阴影!然而,身体却像被冻僵在冰冷的地砖上,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刚才扑倒时磕碰的额头还在隐隐作痛,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刘福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佝偻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云知微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砧板上待宰的鱼。
“云小姐……”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切”,“别怕。沈大人死了,您的好日子……才刚开头呢。”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迟缓得如同一个真正的老人,但那双浑浊眼睛里射出的光,却锐利冰冷如刀锋。他伸出一只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抚摸物品般的姿态,朝着云知微脸上沾染的、属于沈砚的黑血抹去!
“滚开!” 云知微如同被毒蛇咬到,猛地偏头躲开那只枯爪,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吼,身体因极度的厌恶和恐惧而剧烈颤抖。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悬在脸侧,带着死亡的气息。
刘福的手停在半空,枯瘦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浑浊的眼底没有怒意,反而闪过一丝更深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啧,还是这么烈性。” 他收回手,目光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粘在云知微的脸上,仿佛在研究一件稀有的藏品,“主子说了,沈大人不在了,您这沈夫人……自然也就做不成了。不过嘛……” 他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种黏腻的恶意,“云小姐这倾城的姿色,这身傲骨……就这么白白糟蹋了,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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