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簌簌敲打着冷院的窗棂,风从每一道看不见的缝隙里钻进来,卷起地上薄薄一层灰。云知微裹着那件早已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旧袄,蜷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寒意是无孔不入的针,刺穿单薄的衣料,钻进骨头缝里。她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唯有心底那一簇不肯熄灭的恨意,支撑着她勉强维持清醒。
沈砚推门进来时,带进一股更凛冽的寒气。他墨色的大氅肩头落了层薄雪,靴底在粗陋的地面留下微湿的印痕。他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粗布包裹,目光扫过床上那团单薄的身影时,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起来。”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冰凌相击,将那包裹随手丢在床脚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木桌上。
云知微没动,只从几乎冻僵的唇齿间挤出几个字:“沈大人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她试图让语气充满嘲讽,出口却只剩虚弱的气音。
沈砚没理会她的讥诮,径自解开包裹。里面是两件半新的厚实棉衣,一套略粗糙但看着暖和的被褥,还有一双厚实的护膝。他抖开那件靛青色的女式棉衣,动作并不温柔地抛到她身上:“穿上。冻死了,污了我的地方。”
棉衣带着点尘封的旧气,但厚实的触感瞬间压上胸口,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云知微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几乎要抓住那点暖源,又被她强行抑制住。她猛地抬头,视线像淬了冰的刀锋,直刺沈砚:“沈大人何时这般好心?是怕我死了,少了可供你折辱的玩物?” 她的目光掠过那堆东西,最终钉在那双看起来格外厚实、针脚细密的深色护膝上。那护膝做得尤其精心,用料扎实,在一堆实用为主的御寒物里显得突兀的“贵重”。
沈砚并未看她,只是将护膝拿起,随意放在最上面。他侧对着她,窗棂透进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他过分清晰的下颌线,那线条绷得有些紧,唇色也比平日里浅淡许多,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却似乎比刚才更沉滞一分:“随你怎么想。穿上,省得旁人说我沈府苛待罪奴。”
“罪奴?” 云知微冷笑一声,挣扎着坐起身,冻僵的身体发出酸涩的轻响,“沈大人记性真好。我父兄的血还没冷透呢!你如今倒来施舍这点廉价的怜悯?” 她一把抓起那件棉衣,用尽力气狠狠掷向沈砚的脚边,“拿走!我云知微冻死在这里,也好过沾你沈砚半分恩惠!”
棉衣落地,扬起微尘。
沈砚垂眸看着脚边的棉衣,沉默片刻。那沉默里有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再抬眼时,他眸底深处那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似乎更深了些,但唇边却扯出一个极其浅淡、近乎残忍的弧度:“好骨气。”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阴影瞬间将云知微笼罩,“可惜,骨气不能当炭烧,也不能御寒。在我这里,你没资格选。” 他俯身,带着薄茧的手掌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由分说地将她冰冷僵硬的手指塞进那件靛青棉衣的袖管里。他的手指也冰凉,但那冰里裹挟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蛮横力量。
云知微奋力挣扎,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幼兽,用尽全身力气踢打撕咬,冻僵的牙齿甚至咬破了他手背的皮肤,渗出血珠。可这点微弱的反抗在沈砚的钳制下如同蚍蜉撼树。他动作粗暴,甚至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厉,三两下就将那件厚实的棉衣裹在了她身上,又拿起那双厚护膝,不由分说地压在她冰冷的膝盖上。
“自己系好!” 他松开她,退后一步,气息有些不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那张破桌,背对着她,拿起桌上一个粗糙的陶碗倒水。就在他仰头喝水的一瞬,一阵压抑不住的、沉闷而剧烈的呛咳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
“咳…咳咳咳——!”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整个胸腔都撕裂开。他猛地弓下腰,一手死死撑住桌面,指节用力到泛白,另一手紧紧捂住了嘴。高大的身躯在剧烈的震动中显得异常脆弱,甚至有些摇摇欲坠。原本苍白的面颊因这阵猛咳涌上病态的潮红,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云知微系着护膝带子的手僵在半空。她从未见过沈砚如此失态。他向来是冷的、硬的、像一柄淬了寒冰的剑。可此刻,他弯着腰咳得撕心裂肺的身影,竟透出一种让她心口莫名揪紧的脆弱。恨意还在翻腾,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搅动,一丝异样的情绪悄然探出头——是惊疑?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咳嗽声持续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沈砚依旧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他放下捂嘴的手,飞快地在袖口擦了一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然后,他慢慢直起身,试图恢复那副冷硬的面具,但僵直的背影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方才那番折腾的余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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