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如同无数细密的毒针,瞬间刺穿了他每一寸神经,痛彻骨髓。他身体晃了一下,猛地用手撑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
“她现在需要绝对的静养和生命支持,任何情绪上的刺激都可能是致命的。”医生的语气带着警告,“在ICU探视时间之前,请家属保持冷静,配合治疗。”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转身匆匆离开,留下沈砚独自面对这冰冷残酷的现实。护士推着林晚的病床,在仪器的滴答声中,缓缓滑向走廊尽头那扇标志着“重症监护”的厚重玻璃门。
沈砚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隔着那扇巨大的、冰冷的玻璃墙,他看到了ICU里面的景象。惨白的灯光,冰冷的仪器,穿梭的蓝色身影。林晚被安置在最里面的一个床位,像一个被精密仪器和管线缠绕包裹的脆弱标本。氧气面罩,心电监护贴片,输液管路……她被各种维系生命的管道所禁锢,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下几乎看不出起伏,只有监护屏幕上那些跳跃的数字和线条,证明着生命微弱的搏动。
一个护士拿起一支细长的针管,小心地、极其缓慢地推进林晚手臂的留置针里。那动作轻微,但沈砚却仿佛能感受到冰冷的药液注入她血管时的寒意。他看到林晚即使在昏迷中,那深锁的眉头似乎也因这微小的刺激而更加痛苦地蹙紧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弱地动了动,像是在无声地呻吟。
仅仅是这样一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表情变化,却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沈砚的胸膛,然后残忍地搅动。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混合着撕裂心肺的剧痛汹涌而上。他无法再看下去,狼狈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墙,身体控制不住地沿着墙壁滑落,最终蜷缩在墙角冰冷的地面上。
西装上那片干涸的血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暗红色,带着她生命的余温(或许只是他绝望的幻觉)和浓重的铁锈腥味。他死死地盯着那片污渍,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更清晰、更恐怖的画面——
纷飞的纸屑,如同祭奠的纸钱。她脸上那抹苍白凄绝、如同冰花般绽开的笑容。“有趣极了。”然后是喷涌而出的、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视野,染红了地板,也染红了那些写着“骨癌晚期”的碎纸。最后,是她像被折断翅膀的鸟儿般,轻飘飘倒下的身影……和他那句如同诅咒般响彻在血腥空气里的“活该”。
“呃啊……”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从他紧捂的指缝间溢出。悔恨、恐惧、自厌、绝望……所有足以将人彻底摧毁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化作实质性的痛苦,撕裂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猛地将额头狠狠撞向冰冷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一下,又一下。仿佛只有这清晰的肉体钝痛,才能稍稍抵消一点灵魂深处那无边无际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黑暗和剧痛。
为什么没有相信她?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的痛苦?
为什么要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一点支撑的时候,亲手将她推下深渊?
那句“活该”,成了他亲手为她刻下的、最恶毒的墓志铭!
不知过了多久,撞击的闷响停了下来。沈砚蜷缩在墙角,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一片红肿,渗着血丝。西装袖口下,他的手臂在剧烈地颤抖。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冰冷的玻璃,再次望向里面那个被仪器包围的苍白身影。
监护仪屏幕上代表心率的绿色数字,忽然毫无预兆地向下猛地一跳!原本还算规律的波形瞬间变得紊乱而急促!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死神的狞笑,陡然撕裂了ICU里压抑的平静!
“滴滴滴——滴滴滴——!”
那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沈砚的耳膜,直插大脑!他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浑身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冻结!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双手死死扒住冰冷的玻璃墙,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几乎要嵌进玻璃里。他死死地盯着那台发出刺耳鸣叫的仪器,屏幕上那疯狂闪烁的红光和急剧下跌的数字,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凌迟着他的神经。
“不!晚晚!不要!” 无声的嘶吼在他胸腔里炸开,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他看到里面几个蓝色的身影瞬间扑到林晚床边,动作快得如同幻影。有人迅速检查仪器连接,有人飞快地调整着输液泵的参数,有人开始进行紧急的胸外按压……隔着玻璃,一切动作都显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实,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迫感。
林晚单薄的身体在护士有力的按压下,每一次都像风中残破的布偶般弹起又落下,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氧气面罩下,她灰败的脸毫无反应。
混乱中,一个护士猛地转身,动作迅疾地拉开了林晚宽大病号服的衣襟下摆!沈砚的视线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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