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拈起那本册子,在宫灯的光晕下随意地翻动着。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
“本王知道,你心中恨意难平,认定是本王构陷令尊。”赵翊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淬了冰的针,“可你看看这个。”他停下翻动,将册子展开其中一页,递到云知微眼前,距离近得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宫灯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那一页纸。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繁杂的货物往来、银钱数目。然而,真正让云知微的血液瞬间冻结、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的,是那账册抬头处,几个力透纸背、刚劲熟悉的墨字!
那笔迹!那转折!那力道!那每一个细微的习惯性顿挫!
和她吞下的纸片残骸上感知到的刻痕笔锋……和她兄长发簪上如意云纹的刻痕走势……一模一样!
是“兄长”的笔迹!
“这……”云知微的呼吸瞬间停滞!巨大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死死盯着那抬头处的几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进她的灵魂深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赵翊欣赏着她瞬间惨白如纸、濒临崩溃的面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诱导:“这是从令兄云定边驻守的西北边关军需转运司中,查获的私账。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过去三年间,云家通过他之手,向西夏走私盐铁、军械、粮草……数量之巨,触目惊心!”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云知微瞬间空洞失焦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下:“通敌叛国,铁证如山。非但令尊,令兄云定边……亦是主谋之一!”
轰——!
赵翊最后的话语,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劈在云知微早已脆弱不堪的神智之上!
父亲……兄长……通敌叛国……主谋……铁证如山……
这些字眼疯狂地在她脑海里旋转、碰撞、炸裂!兄长发簪的冰冷触感、食盒夹层密信的刻痕、眼前账册上那熟悉到让她心胆俱裂的笔迹……所有的碎片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至死都不敢相信、却由赵翊亲口宣判的、血淋淋的“真相”!
原来……原来那食盒夹层里的密信……那模仿兄长笔迹的刻痕……指向的……竟是这个?!
兄长……他……真的参与了?!是他在背后……伪造证据,构陷父亲?!还是……他和父亲一起……
“不——!!!”一声凄厉到撕裂夜空的尖叫,猛地从云知微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愤怒的嘶吼,而是灵魂被彻底碾碎时发出的、绝望到极致的悲鸣!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念,在这一刻,被这“铁证”和赵翊的宣判,彻底击得粉碎!
巨大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她眼前一片血红,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崩溃而剧烈地痉挛着,猛地向前一扑,如同疯魔般,不顾一切地伸手抓向赵翊手中的账册!“假的!是假的!给我!给我看看!”
她动作太快,太疯狂,带着同归于尽的绝望!那只沾满污泥和血污的手,带着沉重的镣铐,狠狠挥出!
“放肆!”旁边的内侍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但已经晚了。
云知微的手没有抓到账册,却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撞在了内侍手中托盘上那个盛满墨黑色药汁的白玉碗上!
哐当——!
一声脆响!
白玉碗应声飞起,碗中那浓稠如墨、散发着诡异甜香的药汁,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黑色的瀑布,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赵翊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向后疾退半步!
然而,那泼洒而出的药汁,大部分没有泼向他,而是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无比地、铺天盖地地泼向了那本被他拿在手中、展开着的深蓝色账册!
哗啦——!
浓稠漆黑的药汁,瞬间将那本厚厚的账册彻底浸透!纸张在墨黑色的液体中迅速软化、变形、字迹被疯狂晕染、吞噬!刺鼻的甜腻药味混合着墨汁的气息,在狭小的柴房里轰然炸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赵翊举着那本瞬间变得湿漉漉、墨迹狼藉、甚至被药汁腐蚀得边缘发软卷曲的账册,脸上的悲悯和从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神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瘫倒在地、同样被药汁溅了半身的云知微。
云知微也僵住了。她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半身被那冰冷的、带着剧毒气息的药汁浸透,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破烂的衣衫。她看着赵翊手中那本被药汁彻底毁掉的“铁证”,看着他那瞬间阴鸷的脸,心中没有一丝一毫毁掉“证据”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更深的绝望和茫然。完了……她毁掉了这“证明”兄长“罪证”的东西……赵翊会如何对她?立刻杀了她吗?
柴房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药汁从账册边缘滴落在地面发出的、粘稠而缓慢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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