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明市,亦有暗市。这暗市,便在南城根下那片错综复杂、终年不见天日的巷陌深处,人称“鬼市”。
子时刚过,正是鬼市最“热闹”的时辰。这里没有灯火通明的店铺,没有高声叫卖的商贩,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狭窄、潮湿的巷道间穿梭,如同游荡的孤魂。
交易在袖筒里进行,在耳语间完成,昏暗的灯笼和偶尔闪烁的火折子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或贪婪、或警惕、或麻木的脸。
空气中混杂着霉味、劣质烟草味、草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那是未经清洗的出土冥器或是来路不明的兵刃所散发的气息。
陆小凤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用兜帽半掩着脸,融入了这片光怪陆离的阴影世界。
他步履从容,仿佛对这里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只有那双在帽檐阴影下熠熠生辉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他要找的人,是鬼市里消息最灵通的“百晓生”——一个自称知晓天下事,只要你付得起代价的老狐狸。
百晓生的“铺面”,在鬼市最深处,一个倚着半塌城墙根挖出的地穴里。入口低矮狭窄,需弯腰才能进入。
里面空间不大,仅容三五人站立,一盏油灯如豆,摇曳着昏黄的光芒,将四壁堆积如山的陈旧卷宗和奇形怪状的物事映照得鬼影幢幢。
一个干瘦如柴、披着件油腻长袍的老者,正就着灯光擦拭一枚生满铜绿的战国布币。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贵客临门,所为何来?买消息,还是卖东西?”
陆小凤摘下兜帽,露出那张带着标志性小胡子的脸,笑道:“来找你老人家喝酒,顺便打听点小事。”
百晓生这才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原来是陆小凤陆大侠。老夫这里的酒,可不便宜。”
陆小凤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提出三个泥封的酒坛,轻轻放在地上那满是污渍的木桌上。“三十年陈的绍兴花雕,够不够付账?”
酒坛泥封拍开,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地穴里一部分陈腐之气。
百晓生的鼻子用力吸了吸,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像是笑容的褶皱:“好酒!陆大侠果然是个妙人。说吧,想知道什么?”
“梅花社。”陆小凤吐出三个字,仔细观察着百晓生的反应。
果然,听到这三个字,百晓生擦拭布币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那点笑意也迅速敛去。他放下布币,拿起桌上一只缺口的陶碗,自顾自地斟了半碗花雕,一饮而尽,仿佛需要这酒来壮胆。
“梅花社?嘿嘿……”他放下碗,发出几声干涩的冷笑,“陆小凤,你这次可是惹上大麻烦了。烫手的山芋,沾不得啊。”
“哦?”陆小凤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慢悠悠地品着,“愿闻其详。”
百晓生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更加诡秘:“他们并非你以往对付的那些江湖帮派,争勇斗狠,抢地盘收保护费。梅花社…其势力盘根错节,深入朝野,据说连王府深宫、六部衙门里,都有他们的人。行事诡秘,目的不明,但触角所及,皆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三坛花雕,似乎在权衡透露多少。
“你提到梅花…那香气,绝非简单的风雅之物。据西域传来的隐秘消息,那可能源自一种名为‘暗香疏影’的奇毒。此毒无色无味,唯有在炼制过程中会融入一丝极淡的梅花冷香作为标记。它能于无形中侵蚀人的心神,初时令人精神振奋,产生依赖,久而久之,则心智受制,沦为下毒者的傀儡,且难以察觉,防不胜防。”
陆小凤心中凛然,想起了郭巨雄,想起了那枚花蕊带孔的令牌,甚至想起了某些朝臣看似不合常理的举动。
若百晓生所言非虚,这“暗香疏影”无疑是梅花社控制棋子、编织网络的可怕工具。
“那沈云深呢?”陆小凤追问,将话题引向核心,“一个失势的钦天监监正,为何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
“沈云深?”百晓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又喝了一口酒,咂咂嘴,“他或许不是梅花社的核心成员,但他无疑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一个关于‘七星拱月’的秘密。”
“七星拱月?”陆小凤重复着这个词,星象与组织的隐喻在此刻交织。
“不错。”百晓生声音更低,几乎成了气音,“传闻梅花社有七位核心成员,身份隐秘,各自以西方白虎七宿为代号:奎、娄、胃、昴、毕、觜、参。这七人,如同七颗星辰,拱卫着中央的‘月’。而这‘月’……据说指向一位地位极其尊崇之人,尊崇到……”他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隐晦地向上指了指,“……足以让星辰失色。”
陆小凤倒吸一口凉气。百晓生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月”所指,若非藩王,便是……紫禁城中的那一位!这已不仅仅是江湖恩怨,而是直指社稷核心的惊天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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