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之上: 大将军霍光一身玄色常服,面容沉静如水,目光深邃难测。他身边坐着丞相田千秋等几位重臣。霍光,这位帝国的实际掌舵者,今日更像是一位高深莫测的仲裁者。
“此番召诸君入朝,”霍光的声音平稳开场,听不出情绪,“乃陛下忧心国事,欲广纳谏言,察问民间疾苦,得失安所。盐铁、均输、酒榷(酒类专卖)诸策,施行有年,利弊如何?边备与民生,孰轻孰重?今日殿议,务求直言,畅所欲言。”
话音刚落,桑弘羊麾下的一位年轻御史率先发难,矛头直指盐铁私营的“恶果”:
“昔盐铁未专营之前,富商大贾煮海为盐,采山冶铁,坐拥巨利!彼等交通王侯,役使贫民,富可敌国!盐价高低,全凭其意;铁器良劣,任其把持!小民仰其鼻息,苦不堪言!朝廷收其利权,实为抑制豪强,均贫富,安社稷!此乃根本大计,岂容置疑?”他语速极快,引经据典,试图用逻辑和气势压制对方。
贤良文学这边,一位来自关中的中年贤良,魏延平,猛地站起身。他体格结实,面色黝黑,一看就是常年耕作之人,声音洪亮有力,带着浓浓的关中口音:
“御史大人说得好听!抑制豪强?我看是养出了更大的蠹虫!”他毫不畏惧,拿起案上那块劣质盐砖,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诸位大人看看!看看这官盐!粗粝如沙,苦涩难咽!为何?盐吏盘剥克扣,以次充好!官定盐价几何?每石三百钱!可到了俺们关中百姓手里呢?层层加码,运费、损耗、胥吏的‘辛苦钱’!一石盐要卖到七百钱!七百钱啊!俺们一家老少在地里刨食一年,能挣几个七百钱?买不起官盐,就只能淡食,老人孩子浑身浮肿!这难道就是御史大夫口中的‘利国便民’?!”
他将盐砖重重顿在案上,又抄起那柄卷刃的破铁犁:“再看这官造的铁器!钝得连草都割不断!价钱还死贵!俺们村张大户去年咬牙买个新犁头,使了不到一季,豁口卷刃!去铁官那里讨说法?门都进不去!胥吏只会推诿:‘就这成色,爱要不要!’这叫俺们怎么种地?怎么活命?!”
他眼眶泛红,指着那份万民书:“这上面,是俺们乡里几百户人家咬破手指按下的血印!求朝廷可怜可怜俺们庄稼人!罢去这害人的盐铁官营吧!” 魏延平的声音如同控诉的号角,充满了底层百姓的血泪辛酸。殿内一片寂静,许多贤良文学面露悲愤,用力点头。桑弘羊身后的官员们则脸色铁青。
桑弘羊面沉似水,待魏延平说完,才冷冷开口,目光如电扫向东侧:
“哼!尔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哭嚎盐铁之苦?岂不知若无盐铁之利充盈国库,尔等今日岂能安坐于此高谈阔论?!”他猛地站起身,苍老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均输、平准二策,乃先帝睿智所定! 何谓均输?各郡国应缴贡赋,不必远途押运笨重实物至京师(长安),可就近折算为当地丰饶之物产,运往缺乏此物之他郡售卖!既免劳民伤财,又互通有无!何谓平准?于京师设平准官署,视天下货物行情,贱时买入囤积,贵时平价售出!此乃平抑物价,杜绝奸商囤积居奇、操纵市场之良法!便民利国,岂容尔等污蔑?!”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贤良文学:“尔等口口声声说官吏‘行奸卖平’?是!确有害群之马弄权!然此乃执法不严、吏治不清之过!岂是良法本身之罪?难道因噎废食,将先帝留下的富国良策一并废弃?何其荒谬!”
“桑大夫此言差矣!” 一位须发皆白、气质儒雅的文学,九江郡的唐生,缓缓起身。他语调平和,却字字千钧:“均输、平准,立意虽善,然行之既久,早已面目全非!官吏借此营私,已成痼疾!”他转向霍光方向,拱手道:
“大将军明鉴!如今各郡国负责均输之官吏,手握征敛、转运、售卖之权!彼等为求政绩,或为饱私囊,往往强行低价征收民间物产,甚至超出应缴赋额!百姓稍有怨言,便诬以抗税之罪!此非‘均输’,实为‘强输’、‘暴敛’!”
唐生顿了顿,痛心疾首道:“至于平准,更沦为权贵盘剥之利器!平准官吏常与长安豪商巨贾勾结!低价收时,压榨小民;高价售时,则优先售卖于商贾,再由商贾高价鬻于市井!所谓‘平抑物价’,早已沦为纸上空谈!商贾得利,官吏分肥,唯有升斗小民,两头遭殃!此策名为便民,实则虐民!敢问桑大夫,此弊何解?仅靠‘严查’二字,能禁绝根深蒂固之弊乎?”唐生的剖析冷静而深刻,直指制度在执行层面扭曲变形带来的深重灾难。霍光听着,眉头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桑弘羊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制度被扭曲,确是他心中痛点,也是他无法回避的现实。他只能再次祭出他的核心论点——国防!
“好!好!就算盐铁、均输有弊端,可若废之,钱从何来?!”桑弘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悲愤和苍凉,指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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