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哀平 - 衰颓的轨迹与王莽的崛起 (公元前48年 - 公元6年)
1:新帝临朝,阴影初现(公元前48年冬)
未央宫的钟鼓声在寒风中显得有些沉闷,宣帝的时代如同落日熔金,最终沉入了历史的夜幕。新即位的天子,汉元帝刘奭,裹着厚重的裘皮,坐在宣室殿那曾经属于他父亲的御座上,却感受不到应有的温热。殿内炭火烧得很旺,但他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时不时压抑的低咳声打破殿宇的庄严。
这位年轻的皇帝,自幼喜好儒学,性情温和甚至有些柔弱。他脑海中常回响着父亲宣帝威严的声音:“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可惜,刘奭骨子里更亲近那些讲求仁恕、礼仪的儒家经义。他身体里的某种力量,似乎也和这帝国初冬的天气一样,带着挥之不去的虚弱感。
此刻,中书令宦官石显,正恭敬地垂手侍立在御案一侧。他身形精瘦,面容清癯,一双细长的眼睛低垂着,偶尔抬起时,目光锐利如针,却又迅速敛去锋芒,换上恰到好处的恭顺。他手中捧着一份奏疏,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元帝耳中:
“陛下,这是御史大夫(副丞相)萧望之、光禄勋(掌管宫殿门户警卫)周堪、宗正(掌管皇族事务)刘更生(即刘向)等人联名的奏章……他们……” 石显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他们再次恳请陛下,罢黜中书宦官,言说宦官乃刑余之人,不宜典掌枢机、传宣诏命,更不该参与国事的议论……认为这是祖制所无,易生祸端。”
元帝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又是这个话题!他抬眼看向石显,疲惫地问道:“石卿,依你之见……”
石显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忠诚:“陛下明鉴。奴婢等不过是陛下的家奴,蒙陛下不弃,得以在宫内奔走侍奉,传递文书,处理一些琐碎事务。奴婢们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万不敢僭越。萧大夫他们……或许是念及先帝时麒麟阁功臣的荣耀,心忧国事,故而言辞急切了些。只是……” 他又是一顿,语气更加柔和小心,“只是中书署设立已久,职责便是沟通内外,传递章奏,若骤然废除,恐政令传递不畅,反误了陛下处理国事的时效。况且,奴婢们行事,无时无刻不在陛下眼前,若有丝毫差池,陛下洞若观火,随时可责罚。比起那些外朝大臣……” 他适时地住了口,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空白。
这番话,看似谦卑自抑,实则暗藏机锋。他将自己和宦官群体定位为皇帝最贴心、最可控的“家奴”,暗示外朝大臣(特别是萧望之)的进谏,表面是维护祖制,实则可能隐含着对皇权的不信任,甚至是结党营私、挑战皇帝权威的苗头。他巧妙地利用了元帝体弱、精力不济以及对儒臣集团庞大势力潜在的忌惮心理。
元帝沉默着。萧望之,这位先帝麒麟阁上的功臣,自己曾经的太子太傅,学识渊博,品行刚正不阿,是宣帝亲自为他选定的托孤重臣。他的话,分量极重。然而,眼前的石显,从自己还是太子时就侍奉左右,办事干练,心思缜密,尤其是在自己身体不适时,总是能将复杂的政务梳理得井井有条,让自己省心不少。想起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带来的头痛欲裂,元帝内心深处感到一阵疲惫与依赖。他挥了挥手,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此事……容后再议吧。萧卿等人的奏章,先留中(留在宫中不批复)。”
“奴婢遵旨。”石显躬身应答,嘴角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知道,皇帝的心防,已经被撬开了一道缝隙。他恭敬地退下,转身离开宣室殿时,那谦卑的身影在长长的宫道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带着寒意的影子。
与此同时,在未央宫外一间雅致的府邸内,“五鹿”府的门楣在夕阳下闪着低调的光泽。少府(掌管皇家财政及手工业)五鹿充宗,这位以精通《梁丘易》而闻名的学者型官员,正与几位同僚密谈。他面容白皙,眉眼间带着读书人的清雅,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与外表不符的精明算计。
“石公(指石显)今日暗示,” 五鹿充宗端起温热的酒樽,声音不高,“萧望之等人步步紧逼,矛头直指中书署。陛下虽未表态,但显然……有些不胜其烦了。”
他对面坐着的是仆射(尚书台高级官员)牢梁,此人面色黝黑,身形粗壮,眼神锐利,一看便是行事果决之人。牢梁冷哼一声:“萧望之自恃是天子旧师,麒麟阁功臣,目无余子。他纠集周堪、刘更生等人,开口闭口祖制、清议,还不是想独揽大权?中书署若撤,内外信息必经尚书台,而尚书台……哼,他们不就更能一手遮天了?”
“牢兄所言极是。”五鹿充宗微微颔首,放下酒樽,“陛下性情仁厚,体弱多安。我等身为臣子,当为陛下分忧,不能让陛下时刻处于繁琐政事与大臣争执的漩涡之中。石公常伴圣驾,深知陛下心意,也最能为陛下解忧。我们……” 他环视众人,声音压低,“当唯石公马首是瞻,方可稳固朝局,保陛下安宁。至于萧望之等人……若他们执意妄为,扰乱圣心,危及社稷稳定,那便是辜负了先帝托付之重,也辜负了当今陛下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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