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也许，他们就像我们希望的那样，一直在一起”所带来的震撼余波，久久回荡在苏晚意的心湖深处。书店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顾屿的目光依旧沉静而温柔，没有逼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仿佛刚才那句近乎告白的话，只是最自然不过的叙述。
苏晚意慌乱地垂下眼帘，视线重新落回那张老旧的照片上。指尖触碰着相纸上那对男女幸福的笑容，“愿永如今日”的字迹仿佛带着温度，烫着她的指腹。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一定又红了，连脖颈都蔓延开一片热意。
她需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心跳失序的沉默。
“这座归桥……现在其实有点荒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努力将话题拉回安全的地带，“在西边，靠近镇子尽头，平时没什么人去，但风景……其实还不错。”
她说完，几乎不敢抬头看他。自己这话接得实在笨拙，前言不搭后语。
顾屿却似乎并不觉得突兀。他轻轻地将照片放回她手中的那叠纸张上，动作小心，像是怕惊扰了那段被封存的时光。
“听起来像个被遗忘的角落。”他接口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寻常的回应。
“嗯，”苏晚意轻轻点头，借着整理书稿的动作掩饰心情，“小时候还常去那边玩，后来镇子发展，大家都往东头和新街那边去了，西边就渐渐安静下来。”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桥下的那棵老槐树还在，夏天开花的时候，很香。”
说完这些，她又觉得有些懊恼。为什么非要跟他说这些细枝末节？
顾屿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微微低垂的发顶，看着她无意识卷着书页一角的手指。他能感觉到她努力维持的镇定下的那一丝慌乱，这让他心底那片柔软的区域再次被触动。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柔和了几分：“听你这么说，倒让我有点好奇了。”
苏晚意整理书页的动作顿住了。
顾屿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一点距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下午……如果书店不忙的话，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去看看那座被遗忘的归桥，和那棵还会开花的老槐树。”
他的邀请来得突然，却又那么自然，仿佛只是顺理成章地提出一个散步的建议。
苏晚意的心猛地一跳，倏然抬起头。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正好照亮顾屿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神清澈而专注，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真诚的期待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真的很在意她的回答。
带他去归桥？
那个几乎只存在于她童年记忆和旧照片里的地方？那个带着某种隐秘象征意义的地方？
空气似乎再次变得粘稠而安静。她能闻到空气中旧书的尘埃味，和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拒绝的话在嘴边盘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看着他眼底那抹清晰的期待，想到昨天至今他所有小心翼翼的靠近和坦诚的表白，一种冲动压过了羞怯和犹豫。
她攥紧了手指，指甲轻轻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好。”一个字，轻飘飘地从唇齿间溢出。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微颤。
说完这个字，她仿佛用尽了力气，迅速低下头，假装忙碌地将那张老照片仔细地夹回原来的笔记本里，动作却比平时慢了好几拍，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顾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眼底瞬间漾开清晰的笑意，如同春风吹皱一池湖水。他没有再得寸进尺地追问什么，只是体贴地退开一步，重新拿起一本旧书，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那我们先把这些整理完。这本……是讲本地民俗的？看起来很有意思。”
他自然地转换了话题，给了苏晚意缓冲和整理心情的空间。
苏晚意暗暗松了口气，心底却又同时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期待和紧张的雀跃。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书，指尖却不可避免地再次擦过他的。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立刻收回手。
短暂的触碰，温热而真实。
像一道微弱的电流，悄然接通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阳光缓缓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木地板上，靠得很近。
书店里依旧安静，却仿佛有无声的旋律在缓缓流淌。接下来的整理工作，在一种微妙而愉悦的静默中进行着。
只是苏晚意的心，早已飞向了下午，飞向了那座寂静的归桥，和桥下那棵不知今年是否依旧花开如雪的老槐树。
而归期，似乎也因此被赋予了全新的、令人悸动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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