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离去时带来的寒潮，仿佛抽空了书店里所有的空气和温度。苏晚意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孤寂。那些尖锐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针，一根根钉入她的心脏，带来绵密而尖锐的痛楚。
“不切实际的幻想……”
“相匹配的阅历和平台……”
“能给他提供什么实质性的支持？”
“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
每一个字都在反复凌迟着她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心和甜蜜。她试图回想顾屿的温柔，他坚定的眼神，他掌心的温度，却发现那些画面在巨大的现实压力和冰冷的否定面前，变得有些模糊和不真实。
她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吗？他的归来，他的停留，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和新鲜感使然？当他面对母亲所代表的那个世界和责任时，还会如此坚定吗？
巨大的不确定性和自卑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那样耀眼的他，是否真的有能力守护住这份突如其来的、美好得不像真的感情。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乌云压顶，一场夜雨似乎即将来临。书店里没有开灯，昏暗得如同她的心境。
不知过了多久，巷口终于再次传来了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晚意！”
店门被猛地推开，顾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外面的凉气。他显然是一路匆忙赶回，呼吸有些急促，额发也被风吹得微乱。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店内急切地搜寻，很快便落在了蜷缩在书架下的那个单薄身影上。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快步冲了过去。
“晚意！”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歉意，“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妈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苏晚意缓缓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红肿，眼神空洞而带着未散尽的惊惶和受伤。
看到她这副模样，顾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翻涌起清晰的心疼和怒意。他几乎可以想象母亲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她……”苏晚意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走了？”
“我把她送到酒店就立刻回来了。”顾屿的声音放得极柔，他伸出手，想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别怕，有我在。”
然而，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时，苏晚意却下意识地、极轻微地缩了一下手。
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让顾屿的心猛地一沉。他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晚意？”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紧张。
苏晚意避开了他的目光，低下头，将自己抱得更紧，声音微弱而破碎：“你……你不用这样的……”
“不用怎样？”顾屿的心揪得更紧。
“不用……勉强自己留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不用……因为我，和你母亲起冲突。你……你应该回属于你的地方去……”
她说出了盘旋在心头最恐惧的念头，每一个字都像刀割一样疼痛。她害怕成为他的负担，害怕看到他在她和现实之间挣扎，更害怕最终他还是会离开，那不如由她来推开，至少还能保留一点可怜的尊严。
顾屿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猛地伸手，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苏晚意，看着我的眼睛！”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怒气。
苏晚意被他语气里的厉色惊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对上他的视线。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里面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动摇，只有清晰的痛心和一种近乎愤怒的坚定。
“谁告诉你我是勉强？”他一字一句，声音斩钉截铁，“谁告诉你我应该回别的地方？”
“我母亲说的话，不代表我的意思！更不代表事实！”他的语气激动起来，“她根本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我对你的感情！你怎么能因为她几句轻飘飘的否定，就全盘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否定我的选择？”
苏晚意被他连珠炮似的质问震住了，眼泪凝固在眼眶里，怔怔地看着他。
“是，我的世界可能很复杂，有很多责任和压力。”顾屿紧紧握着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灌注到她心里，“但正是那个世界让我更清楚地知道，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什么是能让我心安的地方！”
“晚意，我回来，不是因为一时新鲜，也不是冲动！”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用力，带着一种宣誓般的郑重，“是因为你。只有你。只有在这里，在你身边，我才感觉自己是真正活着的，是完整的！你明白吗？”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拇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声音变得无比温柔，却依旧坚定：“她说的那些所谓的‘支持’、‘平台’，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是你这个人，是你的安静，你的坚韧，你看着这些书时眼里的光，你泡的茶，你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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