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项目资金批复,如同一阵强劲的东风,为“墨香记忆”注入了新的活力。款项到位后,工作室的设备得以升级,活动策划有了更充足的预算,苏晚意甚至聘请了一位兼职的专业档案管理员,协助进行更系统的资料数字化工作。工作室的影响力与日俱增,逐渐成为云城乃至省内一个颇具特色的文化地标。
而北城那边,胶着的状态也终于被打破。顾屿的坚守和“晨曦计划”展现出的顽强生命力,让一些原本摇摆的董事和股东开始重新评估局势。加之顾屿父亲病情稳定后,虽未明确表态,但隐约流露出不希望集团内部因权力争斗而损耗过大的意向,天平开始悄然倾斜。林明慧施加的压力依然存在,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围剿之势,已悄然松动。
顾屿没有选择乘胜追击,与母亲彻底撕破脸。他清楚,那并非长久之计。他利用争取到的喘息空间,进一步巩固“晨曦”的独立地位,同时也有意识地开始将部分工作重心,通过线上方式,逐步转移回云城。他归来的日程,虽然仍未明确,但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期盼。
夏末秋初,暑气渐消,云城的天空变得高远湛蓝。一个周六的下午,苏晚意刚结束在工作室的一场小型古琴欣赏会,送走最后几位听众,正在整理场地。阳光透过高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和琴韵。
顾屿就在这时走了进来。他没有提前告知,风尘仆仆,手里只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像是刚刚下车。
苏晚意正背对着门口擦拭琴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当看到那个铭刻在心底的身影真实地站在不远处,深邃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时,她手中的软布悄然滑落。
没有惊呼,没有奔跑。两人就那样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望着彼此。空气中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喜悦、深沉思念和历经风雨后的复杂情绪。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仿佛飞速倒流,将分离以来的所有担忧、坚守、成长和期盼,都浓缩在这无声的对视之中。
最终还是顾屿先动了。他几步走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带着穿透风雨的笃定,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生命。
苏晚意的脸埋在他带着旅途风尘气息的肩窝,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眼眶瞬间湿润。她伸出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喃喃低语:“回来了……”
“嗯,回来了。”顾屿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他们没有在工作室多做停留。顾屿牵起苏晚意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走出了工作室。夕阳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交叠在一起。他们沿着河岸慢慢走着,没有过多交谈,只是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度和这份失而复得的宁静。
回到书店,熟悉的气息将两人包裹。顾屿放下行李,环顾四周,书架依旧,茶香依旧,窗台上的绿萝又长出了新的藤蔓。这里的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却又仿佛有些不同。是了,这里更加充满了苏晚意独立支撑过的痕迹,也更加沉淀了他们共同经历的重量。
“饿了吗?我去做点吃的。”苏晚意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顾屿却拉住了她。“晚意,等一下。”他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
他牵着她,走到书店里侧,那排存放着珍贵古籍的书架前。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区,旁边放着她外公留下的那张老旧的修复工作台,台上还摊开着一些她正在修复的残卷和工具。
顾屿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用暗金色锦缎包裹的物件。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缎,里面是一本……册页?看起来极其古老,封面是深蓝色的绫面,似乎还缀有细小的玉扣,但样式又不太像传统的古籍。
苏晚意疑惑地看着他。
顾屿将这本特殊的“册页”轻轻放在修复台上,然后翻开。里面并非纸张,而是一页页轻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特制白色皮料,上面用极其精湛的毛笔小楷,写满了工整的字迹。开篇便是: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这……这是婚书!而且是极其古雅、郑重的旧式婚书格式!
苏晚意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心跳骤然失序。
顾屿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仿佛敲在她的心上:“晚意,这本婚书,是我请一位隐居的老先生,用传承的古法,在特制的百年耐久皮料上,以金墨亲手誊写。它不畏水火,不惧虫蠹,理论上,可以保存千年。”
他顿了顿,眼底翻涌着深沉似海的情感:“我知道,现代的婚姻是一纸法律文书。但我想给你的,不仅仅是一份受法律保护的关系,更是一份跨越时间的承诺,一份融入骨血的传统仪式感。我想用我们祖先认可的最庄重的方式,向你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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