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说完这长长的一段,似乎耗费了不少精力,又习惯性地想去揉额角,但看到手上的糕点碎屑,只好作罢。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另外,可令潜入徐州的细作,在坊间酒肆、军营内外,悄然散播一则消息……就说,兖州曹使君原本属意温侯吕布统领徐州,因其勇武足以镇守东南,奈何刘备动作更快,抢先一步得了陶谦遗命和本地士族支持,曹使君迫于形势,只得暂且承认。嗯……消息来源要显得隐秘,但又得确保能传到吕布耳朵里。”
“妙极!妙极!”郭嘉不待周晏话音完全落下,已抚掌大笑起来,引得堂上众人侧目。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孩童发现了有趣的玩具,“虚实结合,双管齐下!子宁此‘嫁祸激将’之法,正合我意!一边是实实在在的军事压力和经济损失,一边是挑动其敏感神经的流言蜚语。刘备接文,则吕布疑其名不正言不顺;刘备不接文,则显其心虚,违逆上官。吕布受扰则怨刘备御下无方,闻谣则恨刘备夺其权位。内外交攻,由不得这二虎不在那徐州笼中撕咬起来!我等只需静坐鄄城,品茶弈棋,坐观其变即可!”
他越说越兴奋,竟探过身去,手臂一伸,极其自然地从周晏面前的盘子里,将那块他屡夹不起、已然有些破碎的绿豆糕拈起,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赞道:“子宁啊子宁,看你平日对着这些糕糕饼饼发愁,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没想到算计起人来,心思竟是这般活络刁钻!嘉真是自愧弗如,自愧弗如啊!”他那夸张的语气和动作,冲淡了方才计谋中的阴鸷之气,让凝重的气氛为之一松。
周晏看着自己“辛苦”半天的目标被好友如此轻易地“劫掠”,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拍开郭嘉还欲再伸过来的手:“奉孝莫要取笑。我不过是……顺着你和仲德先生的思路,补充些细节罢了。况且,”他微微蹙眉,看着舆图上徐州的位置,声音低了些,“此计是否……太过阴损?终究是苦了边境百姓。”
“太过阴损?”郭嘉接话,不以为然地挑眉,随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冲下口中的糕点,“我的子宁老弟,乱世之中,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和麾下将士的残忍。你这份良善心思,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世道,确是稀罕物,嘉亦觉珍贵。然,”他语气难得正经了些,目光也锐利起来,“欲成大事,有时便不得不行此非常之策。看清时势,方能保全更多你想保全之人。”
他见周晏仍微蹙着眉,便又恢复了那副嬉笑模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无妨!这等‘脏活累活’,自有嘉与仲德先生这等‘心黑手狠’之辈担着。你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需在关键时刻,绽放光华便好!走走走,议事已毕,莫要在此空耗精神。我新得了一副上好的双陆,去我那儿杀上几盘,散散心!”
说着,也不管周晏愿不愿意,揽着他的肩膀,半推半就地便将他从席上拉了起来,朝堂外走去。
曹操高坐堂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并未阻止郭嘉的“无礼”,反而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愉悦和赞赏。他抚掌决断,声若洪钟:“善!大善!便依奉孝、子宁完善之策而行!文若,即刻草拟文书,以我兖州牧之名,星夜送往徐州,承认刘玄德权领徐州事!元让,袭扰之事,交由你部精干人马,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留明显破绽,却又要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是谁做的!”
“诺!”荀彧与刚刚被传唤而来的夏侯惇齐声领命。
看着郭嘉与周晏笑闹着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厅堂门口的光影里,侍中守尚书令荀彧方移步至曹操身侧,他宽大的衣袖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声音温和而充满洞察力:“奉孝机变百出,善于主动布局,创造战机;子宁心思缜密,视角独特,常于人所忽视处着眼,更难得的是,其性纯良,常怀仁念,能补奉孝策中之酷烈。二人性情相异,智谋却可互补,实乃主公之福,我军之幸。”
曹操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舆图上徐州的方位,那根“尖刺”似乎不再那么令人寝食难安。他嘴角噙着一丝智珠在握的笑意,语气中充满了期待:“文若所言,深得吾心。有此双璧在侧,何愁大业不成?如今,饵已投下,风已吹起,我等便静观其变,且看徐州这出‘二虎竞食’,如何上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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