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依旧缠绵，空气里湿漉漉的，连带着人的心情也似乎容易跟着发霉。不过，安平郡主府的书房里，气氛却有些不同。
林晏清面前摊着好几本厚厚的册子，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是郡主府近半年的各项支出记录，由府里的账房先生按期整理送来。原本她只是例行查看，却发现了一些让她这个习惯了清晰数据的前游戏设计师颇为头疼的问题。
记录是有的，但十分琐碎且标准不一。比如，同样是采购笔墨，有时记“购笔墨若干”，有时又写“支银钱买文房用品”，金额倒是写了，但具体买了什么品类、数量多少、单价几何，全凭记账人当时的心情和记忆。再看厨房采买，今日记“购鲜鱼三条”，明日写“买活鱼一尾”，后日又成了“付鱼款”，若非熟悉市价和内情，根本无从核对，更别提分析开销趋势了。
“这……看得我头晕。”林晏清揉了揉额角，对坐在一旁看书的萧煜抱怨，“王爷，你说这记账，怎么就不能统一个样子呢？比如，固定写上日期、事项、数量、单价、总价、经手人。这样一目了然，既方便核对，也便于日后查账或者分析哪些开销是必要的，哪些是可以节省的。”
萧煜放下书卷，走到她身边，看了看那几本记得五花八门的账册。他虽不管这些庶务，但也知道账目清晰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军中，粮草器械的出入更是要求严格。
“确是有些杂乱。”他点头认同，“你可有法子？”
“法子倒是有，就是得费点功夫。”林晏清拿起炭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了起来，“我想设计一种固定的表格，把需要记录的项目都预先印好或者画好格子。比如，竖列是日期、事项摘要、单位、数量、单价、总价、备注、经手人。横着一行行填进去就行。所有账房都按这个格式来记，月底汇总的时候，也方便归类计算。”
她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出简单的表格雏形。这其实就是最基础的标准化账页。
萧煜看着她笔下清晰规整的线条和项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法子，与军中记录兵械粮草的“格目”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细致，更适用于内宅琐碎开支。
“此法甚好。”萧煜肯定道，“清晰明了，不易混淆，亦难做手脚。你可将样式定下，让府中及郡主府的账房皆照此办理。”
得到支持，林晏清立刻来了精神。她不仅设计了日常开支的账页，还顺手画了库房物品出入登记表、人员考勤简表（主要记录告假、轮值等）的样式。她管这叫“信息标准化”，目的是让王府和郡主府内部的各种流转信息，都能以一种更清晰、更易于管理和查询的方式呈现出来。
说干就干。她当即召来了王府和郡主府的两位账房先生，将自己的想法和画好的表格样式详细讲解了一遍。
两位账房先生起初听得有些茫然，他们记账记了半辈子，都是师傅口传心授，哪见过这般条条框框的格式？但听着郡主耐心解释如此记录的好处——便于核对、不易出错、月底汇总省时省力、东家查阅一目了然，再看着纸上那清晰的项目，慢慢也品出味儿来。这法子，似乎确实比他们原来那套更科学、更严谨。
“郡主睿智，此法精妙！”王府的老账房率先反应过来，抚掌赞叹，“老朽记了几十年账，从未想过还能如此！若早年便用此法，不知能省去多少对账的麻烦！”
郡主府的账房也连忙附和。
林晏清见他们接受，便让他们拿去照着样式多抄录一些，从下个月开始正式启用新账册。同时，她也吩咐管家，将库房管理和人员轮值的记录，也逐步按新表格来试行。
处理完这事，林晏清觉得心头一块小石头落了地。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府里的管理效率还能再提升一个台阶。
这日午后，雨暂时停了，天空露出一角惨淡的日头。林晏清想起之前让福贵去谈的那几家庄户契约，便召他来问话。
福贵显然精心准备过，虽然面对王爷和郡主还是有些紧张，但汇报起来条理清晰：“回王爷、郡主，那几家庄户都已谈妥。李家菜蔬，按原价九八折签约，条件是需保证每日最早一批送货；张家禽蛋，明确了迟到罚则，他们也认了；王家的肉品供应周期仍按三日，但他们主动提出，若王府有大型宴席需提前备货，他们可优先保障，价格不变……”
汇报完毕，他还呈上了按林晏清要求的“标准化”格式重新誊写的简单契约要点摘要，日期、事项、双方责任、价格、违约条款等列得清清楚楚。
林晏清满意地点点头，看向萧煜，眼中带着“你看我没选错人吧”的小得意。
萧煜眼中也掠过一丝赞赏，对福贵道：“做得不错。日后采买处一应文书往来，皆按郡主定下的格式办理。”
福贵激动地应下，退出去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人走后，萧煜对林晏清道：“你这‘标准化’之法，不仅可用于账册，于文书往来、指令传递，似乎皆可适用。若军中文书也能如此简明明了，或可减少传令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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