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千佛山腹地，一处天然溶洞。
成了八路军临时指挥部。
洞壁挂着几盏马灯的光晕，驱散了角落的黑暗，将巨大作战地图上红蓝交错的标记映照得忽明忽暗。
山东纵队总指挥张金武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大步跨进洞里，厚重的棉军衣下摆刮过粗糙的石壁。
他利落地解开腰间磨得发亮的牛皮武装带，连同佩枪一起，重重搁在旁边的弹药箱上。
“老陈！”张金武的声音在石洞里嗡嗡回响，带着赶路的微喘。
115师师长陈刚正俯身在地图桌上方，闻声抬头，脸上紧绷的线条松弛了些。他绕过桌子迎上来，伸出手：“金武同志，路上辛苦了！快，喝口热的暖暖。”
他指了指桌上那只粗陶碗里冒着白汽的浓茶。
张金武没客套，抓起碗灌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滑下喉咙，驱散了些寒意。“不辛苦。情况紧急。”
他抹了下嘴，目光锐利地扫向那张几乎占满整个石桌的济南城防地图，“侦察班刚传回的高空影像，城北，鬼子第一大队的动向有点意思。”
他几步走到了桌边，接着说道：“城北区域，日军士兵像忙碌的工蚁，正将沙袋垒在街垒之上，几处被炸塌的房屋废墟也被迅速清理，显然在构筑新的防御支撑点。”
“看这里，还有这里，”张金武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关键位置点了点，“防御强度明显在增加，特别是靠近大明湖这个方向。加固工事，清理射界。”
陈刚凑近仔细看着照片，鼻息喷在光滑的相纸表面。他直起身，眼神冷峻：“困兽犹斗。第六混成旅团现在就是瓮里的王八，就剩这三个大队加个旅团部撑着了。”
他的手指有力地划过地图，“我115师主力，按预定计划，已从东南方向完成战役展开，彻底封死城南及东侧通道。你们山东纵队那边如何？”
“所有部队已经全部到位。”张金武的指关节敲在济南城西北角的位置，“我纵队独立第一旅，协同第一、第二两个精锐支队，已按计划完成西北方向封锁线。老陈，合围态势已形成。第六混成旅团，连同旅团长内田银之助那老鬼子，插翅难飞！”
地图上，代表八路军进攻方向的粗大红色箭头，从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凶狠地刺出，最终在济南城周围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红色包围圈，将代表日军的蓝色守备区域死死箍在中央。
蓝色的防御圈内，三个醒目的蓝色方块标注着日军三个大队的番号：城北第一大队，城南第三大队，城中心拱卫司令部的第二大队。
“兵力，火力，态势，都在我们这边。”
陈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优势是绝对的。”他话锋一转，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中心那片用细密网格标注的区域——那是济南城人口最稠密的街巷。
“唯一的变数，也是最大的顾虑，就在这里。几十万父老乡亲在城里。重炮，绝对不能用。”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攻坚，得靠步兵，靠爆破，靠一条街一条巷去硬啃，用命去填，最大限度减少误伤。这是铁律。”
张金武沉默地点了点头，下颌线绷紧。他拿起桌上一支红蓝铅笔，在代表日军城北第一大队的蓝色方块上用力画了个圈。“城北这个大队，交给我们纵队。啃掉它，打开西北缺口。”
笔尖随即移到城南的蓝色方块上，“城南鬼子第三大队，是你们115师的菜。”
最后，那笔尖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戳在城中心那个标注着“敌12军司令部”的蓝色大块上。“最硬的骨头，司令部，还有那个第二大队，最后的总攻，你我两部，合力砸碎它！”
陈刚盯着地图上那个被红铅笔圈死、又被戳出一个深洞的“敌司令部”，眼神如鹰隼。“好！就这么打！一层一层剥，最后砸碎它的硬壳！”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张金武，“现在，敲定总攻发起时间。我的意见，明日清晨，八点整！拂晓过后，视野清晰，部队也能得到最后几个小时的休整准备。东西两线，同时发动！”
溶洞里一片沉寂，只有马灯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洞顶偶尔滴落的水珠声。
时间仿佛凝固。
张金武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左手腕，露出那块厚重的银色表盘自动表，借着马灯昏黄的光线，仔细确认着时针和分针的位置。
表盘上夜光的数字和指针幽幽发绿。他像是在计算每一分每一秒行军的可能。
陈刚也抬起自己的手腕，同样是一块军用的自动表，表盘在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张金武放下手腕，抬起头，迎上陈刚询问的目光。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一种千锤百炼后的决断。“同意！八点整！东西对进，同时总攻！砸碎济南城！”
“好！”陈刚一拳砸在地图桌上，“八点整！东西对进，砸碎它！”他立刻转向洞口，声音陡然拔高，穿透溶洞，“通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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