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指轻执朱笔,眸光微敛,于青笺之上凝神写下一道绝密军令:即刻命沧州暗桩倾巢而出,彻查近半月内所有夤夜靠岸的幽影船只,尤其严查是否夹带违禁兵器、隐匿密函,凡有蛛丝马迹,务必层层深挖,不容疏漏;另遣一名精干细作,乔装成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返乡流民,悄然混入北境征夫浩荡队伍之中,暗中探察朝廷拨付粮草的真实去向,务求追根溯源,厘清账目。
笔落如刀锋收鞘,她将墨迹未干的令签郑重插入古铜鎏金密盒,指尖微顿,随即递予候立屏风旁、垂首屏息的内侍。
“送往天机楼。”她启唇低语,声如寒泉击玉,却字字含霜,“八百里加急,不得延误。”
内侍领命退下。殿内一时安静。玉沁妜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道:“凌霄。”
刚走到廊下的身影忽又折返回来。
“百里骁是他的叔父。”她说,“若玄国当真要开战,此人绝不会轻易离京。他现身雁门,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在等信号。”
凌霄明白她的意思:“您是说,有人会为他们打开城门?”
“玉明煦拉拢朝臣,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表面声称复兴男权,实则意在搅乱朝局。”她目光沉静如水,“一旦宫中生变,京防松懈,北军便可乘势南下。所谓的和亲,并非求和,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那我们现在就该动手铲除党羽。”凌霄语气坚定。
不行。她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不容置疑。此刻若贸然行动,无异于惊动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只会让那些藏身幕后的身影迅速隐入更深的阴影之中。我们必须让他们确信——计划正按他们的节奏稳步推进,毫无破绽,唯有如此,才能诱使他们彻底放松警惕,一步步走向台前。
她轻轻起身,裙裾拂过地面,如夜风掠过寂静的湖面,未激起一丝声响。步履从容地走向窗边,指尖轻抵冰凉的窗棂,目光穿透薄纱帘幕,投向远处巍峨的宫墙。晨雾如轻烟般缭绕在朱红高墙之上,尚未被初升的朝阳驱散,天地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静谧。远处,守卫换岗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靴底叩击青石板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如同命运的鼓点,一声声敲在人心深处。
让他再靠近他一些。她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是命令,也是布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影十七必须更进一步,不只是窥探他的言行,更要感知他的沉默。我不需要他回报百里爵说了什么,那些言语不过是浮于水面的涟漪。我真正要他察觉的,是他什么时候会闭口不言——那一刻,才是他内心真正动摇的开始,才是他与幕后之人之间出现裂痕的征兆。
凌霄垂首聆听,眸光微敛,随即点头应下,转身欲离,衣袖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
还有。她的声音再度响起,不高,却如寒刃出鞘,冷冽地划破了室内的宁静。查一查百里爵入宫之前,最后一次见到百里骁,是在何时何地。这件事看似微小,却可能是整盘棋局中最关键的伏笔。时间、地点、在场之人,乃至他们交谈的内容……任何细节都不容疏漏。
是的,凌霄慵懒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倦意,语调轻缓而散漫,仿佛连呼吸都融进了昏沉的空气。身影没入长廊尽头的幽暗之中,仿佛融入了这场尚未揭开序幕的权谋风暴。室内重归寂静,唯有窗外晨雾依旧,而她伫立原地,目光深远,似已望穿重重宫阙,直抵那隐藏在繁华背后的血腥真相。
脚步声远去。玉沁妜独自立于窗畔,手中紧握那张显影后的礼单。晨光洒落肩头,映得她侧脸轮廓分明。
她蓦然怔住,仿佛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击中,记忆深处那抹模糊的影子骤然清晰——昨夜梦境之中,曾有一幅画面如流光般掠过心湖:一座古老的石桥,孤零零地断裂在奔涌河流的中央,残垣断壁悬于半空,宛如天地间一道无法弥合的伤痕。桥下浊浪翻滚,水势汹涌如怒龙咆哮,卷起千堆雪沫,寒气逼人,四野寂寥,竟无一人敢踏足其上,也无人敢涉水而过,仿佛那桥与河,早已被世人遗忘在光阴之外。
她微微屏息,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缓缓垂眸,目光落回案前摊开的泛黄地图之上。烛火微晃,在纸面投下摇曳的光影,映得山川脉络愈发幽深难测。她的指尖轻轻落在沧州水道一处隐秘的弯口,动作轻柔却带着某种宿命般的笃定。那里,曲水回环,芦苇丛生,本是荒僻无人之境——按理说,不该有桥,也从未有过桥。
可为何,梦中的断桥,偏偏就矗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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