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声音终究渐行渐远,被幽深宫道吞噬,最终消散在晨风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乾元殿内重归寂静,仿佛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群臣垂首肃立,脊背微弯,无人敢抬眼直视那高台之上的身影。空气凝滞如铅,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阳光斜洒入殿,照亮飞舞的微尘,也映出玉沁妜独立于光影之间的孤高轮廓——她静立不动,却如山岳般压在整个王朝的命运之上。
百里爵悄然退至原位,身影如薄雾般融入殿角的幽暗处,袖中手指却未停歇,轻轻摩挲着一枚铜铃残片——那是一块锈迹斑驳、边缘已被岁月与指腹磨得圆润光滑的古旧之物,数日前自西角门暗哨处悄然取得,其上隐约刻有残缺符文,似藏玄机。他眸光微敛,不动声色地将其收回贴身香囊,动作轻缓如拂尘落雪,仿佛方才朝堂之上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不过是一缕掠过耳畔的风声,不值一提。
玉沁妜并未落座,而是缓缓起身,步下丹墀,足下青玉砖映出她修长的身影,裙裾轻曳,如云随风。她的脚步极轻,却每一步都踏在人心最紧绷之处,清晰可闻,仿佛敲击在众臣心头的鼓点。她行至御案之前,指尖微动,翻开那卷刚呈上不久的密录副本,竹简展开时发出细微的“簌”响,宛如枯叶坠地。她的目光沉静如深潭,落在其中一行字句上,指尖轻轻停驻,似要将那墨痕烙入骨髓:“……若女主一日不除,则天下一日不安,当以雷霆手段清君侧,复我男权正统。”
殿内死寂无声,连呼吸都仿佛被压成细线。
她合上竹简,声音清淡如雾,却字字如刃:“此语出自太傅亲授心腹之口,记录者为藏书阁值夜小吏,昨夜已被绝杀堂秘密接入地牢。三日内,供词笔录与关联名单一并呈上,不得有误。”
话音落下,殿中几名原本神色犹疑、目光游移的老臣纷纷低首,有人悄然松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也有人面色铁青,指节紧扣袖中笏板,几乎要将其捏碎,却终究不敢抬头迎视那道来自龙座的目光。
玉沁妜转身回座,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沉香水气。她端坐于凤椅之上,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如寒月照雪,冷而不怒,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却又透出不容置喙的威严:“自今往后,凡涉旧制复辟之议,无论明言直陈,抑或隐语暗示,皆视同谋逆论处。各部若有奏本胆敢提及‘男女之别重于治国’者,不必呈递御前,直接移交司礼监查办,涉案之人,一律革职下狱,永不叙用。”
此令一出,殿中气氛骤然凝滞,空气仿佛冻结成冰,压抑得令人窒息。群臣垂首肃立,无人再敢抬眼,更无人敢吐一字异议,唯有烛火在雕梁画栋间摇曳,投下重重叠叠的阴影,如同蛰伏的鬼魅。
百里爵微微颔首,眉宇间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他知道,这场朝堂博弈早已超越了权臣倾轧、派系争斗的范畴,实则是两个时代之间的剧烈碰撞——旧世礼法与新生秩序的正面交锋。旧派虽暂居下风,势力受挫,然其根脉深植百年,余烬未熄,暗流仍在涌动。然而今日女帝这一记雷霆出手,精准狠辣,直击要害,已然将对方最后一丝气焰彻底碾碎,连脊梁骨都被狠狠折断。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疾步趋前,脚步轻捷如猫,伏于御座之侧,压低嗓音禀报:“沧州水寨急报,齐记皮货行掌柜昨夜携家眷离城,所乘马车经西岭小径北去,沿途留下三处暗记,形似鹰羽,已由暗桩确认为玄国联络标记。”
玉沁妜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眸光深处掠过一丝锐芒,却未言语,只轻轻点头,示意知晓。那动作轻微如风拂柳,却让整个大殿的气流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百里爵眼角微不可察地一跳,心跳却在刹那间沉了下来。他知道那个名字——齐记皮货,表面是寻常商号,实则乃是玄国细作传递军情、转运密信的重要中转站之一,多年来隐藏极深,从未暴露。而西岭小径,更是险峻隐秘,历来为边境潜入之要道——正是当年百里骁,他那位早已战死沙场的兄长,孤身潜入大胤时所走的旧路。
往事如刀,割过心尖。
但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双手垂于身侧,衣袍纹丝不动,像一尊历经风霜却不曾崩塌的石像,沉默地伫立在权力风暴的边缘。他的呼吸平稳,眼神深邃如夜,仿佛一切纷争皆与他无关,唯有袖中那只握紧铜铃残片的手,指尖微微发白,泄露了内心深处那一抹难以察觉的波澜。
玉沁妜缓缓地重新端坐于那雕凤描金的御座之上,衣袖轻拂,如云流泻。她指尖轻轻落在凤首扶手上,指节修长,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一缕微风掠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却不惊动半分波澜。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清冷如霜的侧颜,眉宇间透出几分不容逼视的威仪。
她抬眸望向阶下伫立的百里爵,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盘:“皇夫近日操劳过度,肩伤可曾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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