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枚铜铃残片,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夜的寂静。那是一块锈迹斑驳的金属,边缘已被岁月磨出钝痕,却仍透着一丝古朴的寒光。他将它轻轻搁在青砖之上,声音低沉而清晰:“这是我从西角门暗哨处所得。原本打算用它传递消息,如今……物归原主。”
玉沁妜垂眸望着那枚残片,目光如水般静默流淌。月色洒落,映得她眉目清冷如霜雪,却又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波动。她缓步上前,裙裾拂过石阶,无声无息。弯腰拾起时,指尖微微一顿,轻轻抚过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像是触到了旧日某段被尘封的记忆,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忠心不是说出来的话。”她终于开口,嗓音如秋夜风过松林,平静却不乏深意,“是你接下来做的事。”
“我知道。”百里爵缓缓起身,拍去膝上沾染的尘土,动作从容,眼神却格外认真,“所以我并不奢求您此刻便全然信我。只愿您能容我留下,亲眼看着大胤一步步变好——哪怕只是多救一人,多护一城,于我而言,已是无憾。”
玉沁妜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烛火在室内摇曳,映出她修长的身影,孤影投在墙上,像一幅沉默千年的剪影画。百里爵立于门外,夜风拂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他却如石像般伫立不动,静静等候。
良久,门扉再度开启。
她手中多了一件深青色披风,织锦厚实,绣线隐现云纹,是宫中御赐之物。她递出时,指尖微凉,神情依旧淡漠,可那语气里却悄然渗入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夜里凉,别病了。”
百里爵怔住,瞳孔微缩,似有惊涛在心底翻涌,却被他牢牢压下。他低头接过披风,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掌心的一瞬,竟觉心头一震,仿佛一道暖流猝然击穿冰层。他垂眸看着那件披风,又抬眼望向她——那一刹那,唇角浮起一抹极浅的笑意,清淡如雾,却是十年来第一次真正展露的温意。
“谢陛下。”
玉沁妜转身步入回廊,脚步轻缓,仿佛踏在时光的缝隙之间。百里爵跟上,不紧不慢地并行于侧,两人之间不过半步之距,却似隔了千山万水,又似仅余一线牵连。
石路蜿蜒,湖面倒映着一轮明月,碎银浮动,波光粼粼。夜风拂面,带着水汽与草木清香,也吹动了她鬓边一缕散落的碎发。百里爵侧目看她,见那发丝在风中轻扬,如同她这些年始终不肯落地的心事。
“您知道吗?”他忽然轻声开口,语气温柔得近乎呢喃,“我在玄国宫墙上见过一株梅花,腊月开的,雪压枝头也不肯落。”他转头凝视她,目光深邃如渊,“世人说它不合时节,活不过三载。可它开了三年,一年比一年艳,一年比一年倔强。”
玉沁妜的脚步微微一顿,几乎难以察觉。
“就像您。”他说,声音很轻,却字字落进她心湖深处。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斥责,更未加快脚步。只是继续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可耳尖却悄悄泛起一抹薄红,藏在夜色里无人得见。风渐起,吹乱了更多发丝,她却未伸手整理。
百里爵见状,抬手,极其轻柔地替她将那缕碎发拢至耳后。动作极尽克制,指尖几近虚触,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静谧。他的指腹掠过她耳畔肌肤的一瞬,心跳竟不由自主漏了一拍。
她没有躲。
他又往前半步,手指悄然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掌心温热,带着经年习武之人特有的力度与温度,一点点将寒意驱散。她的手没有抽回,也没有颤抖,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握着,仿佛默许了一场迟来已久的靠近。
月光洒满回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缓缓交融,几乎重叠成一体。远处宫灯次第熄灭,黑暗如潮水般蔓延,唯有他们这一段路还亮着,像是命运特意留下的光隙。
“其实……”百里爵低声说道,声音低哑而真挚,“我小时候最怕冬天。太冷了,火盆烧得再旺,也暖不到心里。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人本身就是火——不必点燃,也能照亮别人。”
玉沁妜终于侧目看他一眼。
那一眼里,有审视,有犹豫,有多年积压的防备,也有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她看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灵魂深处是否真的如他所言那般坚定。而他只是静静回望着她,目光澄澈,毫无闪避。
“您不必现在回答我。”他终究收回手,退后半步,恢复一贯的从容姿态,可眼底那抹温柔却久久未散,“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不是非走不可了。若您愿留我,我便可长久地守在这里。”
她望着湖面,水波荡漾,倒映着天心明月,也映出她眼中那一瞬的迷离与挣扎。许久,她才启唇,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风:“明日早朝前,把《春汛防洪策》补议三则送来。”
“是。”他应得干脆利落,眉宇间却已藏不住一丝笑意,如破晓初光,悄然点亮整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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