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宫,水晶殿内。
往日的珠光宝气、歌舞升平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缟素与冰冷刺骨的恨意。万年寒玉棺置于大殿中央,敖丙那残破的龙躯静静地躺在其中,龙首稀烂,龙珠崩碎,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惨烈的结局。棺椁周围,四海龙王默然肃立,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燃烧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刻骨的悲恸。
“大哥…”南海龙王敖钦声音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天庭…就这般偏袒?那哪吒小儿…害我侄儿性命,竟只是禁足了事?!昊天上帝…他怎能如此不公?!”
西海龙王敖闰龙须颤抖,咬牙道:“何止不公!那太乙真人言语之间,竟还将丙儿之死归咎于什么劫数!简直欺人太甚!我龙族虽不复上古荣光,却也是堂堂天庭正神,司掌行云布雨之职!如今太子被杀,竟讨不回一个公道!此事若传扬出去,我四海龙族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
北海龙王敖顺最为暴烈,一拳砸在身旁的玉柱上,砸得整座龙宫微微一晃:“颜面?!现在还要什么颜面?!血仇!这是血仇!大哥!不能再忍了!既然天庭不公,玉虚宫势大,我们便自己讨回这个公道!点齐四海兵马,联合天下水族,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那陈塘关…要那乾元山…给丙儿陪葬!”
“胡闹!”东海龙王敖广猛地抬头,血红的龙目中虽满是悲痛与恨意,却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拼?拿什么拼?阐教十二金仙,个个神通广大,背后更有元始天尊!我等倾四海之力,或许能推平陈塘关,甚至围了乾元山…但然后呢?引来圣人雷霆之怒,我龙族…只怕真要万劫不复了!”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敖顺不甘地低吼,龙爪深深抠进玉柱之中。
“算了?呵…怎么可能算了!”敖广缓缓站起身,走到敖丙的棺椁前,指尖颤抖地抚过冰冷的寒玉,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丙儿的血,不能白流!这个仇,一定要报!但…不能硬拼,需借力打力,需…寻一外力,一足以撼动玉虚宫,甚至不惧圣人之威的外力!”
“外力?”三位龙王皆是一怔。
敖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仇恨,有决绝,也有着一丝深深的忌惮与无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你们可还记得…上古之时,巫妖量劫之后,是哪位圣人,于西方之地,立下大教,发下大宏愿,欲渡尽众生?”
敖钦、敖闰、敖顺闻言,脸色骤变!
“大哥…你是说…西方教?!接引、准提二位圣人?!”敖钦失声道,语气中充满了惊愕与抗拒,“可…可我龙族乃玄门正统,受天庭敕封,与那西方教素无往来,且道不同不相为谋…求助他们,岂非…岂非引狼入室?”
龙族源自洪荒鳞甲一族,虽非玄门核心,却也自认是道祖鸿钧一脉。西方教乃旁门别支,教义迥异,龙族向来对其敬而远之。
“玄门正统?”敖广惨笑一声,指着敖丙的棺椁,“玄门正统给了我龙族什么?是包庇凶手的师尊?还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天帝?!如今我儿惨死,公道不存,还守着这‘正统’之名有何意义?!”
他眼中狠厉之色愈浓:“西方二圣,虽出身旁门,却也是天道圣人,神通法力不逊三清!更重要的…他们一直欲东传佛法,光大教统,却苦于东方玄门势大,难以插手!我等若以此血仇为引,许以重利(例如,允其佛法在东海水族中传播,或献上龙族珍宝),未必不能请动他们出手!即便不能直接打杀哪吒,只要能借其势,压过玉虚宫,逼天庭重审此案,严惩凶徒,甚至…甚至…”
敖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疯狂的意味:“…甚至能借此机会,让我龙族摆脱如今这尴尬境地,另寻靠山!”
三位龙王听得心惊肉跳,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敖广竟有如此疯狂而大胆的想法!这已不仅仅是报仇,更是要改换门庭!
“此事…事关重大…”敖闰迟疑道,“西方教…终究非我族类,其心难测…”
“除此之外,还有他路吗?!”敖广厉声反问,“难道真要我等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法外,甚至将来还可能成仙了道?!那我等还有何面目自称龙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仇恨与理智在激烈交锋。
最终,对天庭和阐教的极度失望与怨恨,压过了一切顾虑。
“罢了…就依大哥之言!”敖顺第一个咬牙应允,“只要能报仇,管他东方西方!”
敖钦与敖闰对视一眼,也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敖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此事宜早不宜迟!朕这便亲自修书一封,以龙族秘法,直呈西方极乐世界,面呈接引、准提二位圣人!陈明冤屈,许以厚利,恳请圣人主持公道!”
一场旨在引西方教势力介入东方玄门事务、彻底搅浑封神之水的密谋,在这东海深处,悄然展开。龙族的仇恨,正将封神杀劫,推向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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