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风还沉浸在自己即将成为“天网之主”的狂喜与激动之中时，陈长生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自己那位最为沉默，也最为心事重重的三弟子古尘的身上。
相比于萧嫣然的仇恨和林风的幻想，古尘的问题要更加的棘手，也更加的难以解决。
因为他的问题源自于过去，也束缚于未来。
“尘儿。”
陈长生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一种能够洞察人心的力量。
“你的道很强。以众生之念，聚无量功德，强行证道成圣。此等魄力与机缘，即便是放在上古圣界也足以称得上一声天纵奇才。”
“但是，徒儿，”陈长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你的道也很弱。”
“弱到甚至不堪一击。”
古尘闻言，那张万年不变的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师尊，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不解。
他如今已是圣境，强者身负无量功德，一念之间便可净化一方神域的邪祟，举手投足皆是大道纶音。
他实在想不明白，师尊为何会说他的道很弱。
陈长生仿佛看穿了古尘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你虽身在今世，心却一直活在前世。”
“你虽已成圣人，魂却依旧被那道祖的梦魇所束缚。”
“你害怕。你在害怕未来会如同前世一般再次走向那个覆灭的结局。”
“你恐惧。你在恐惧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那个在背后捅你一刀的挚友。”
“你所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你害怕蝴蝶效应，害怕因为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而扇动起一场无法挽回的风暴。”
陈长生每说一句，古尘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到最后，他那刚刚才因为证道成圣而变得红润的脸色，再次变得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
陈长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他内心最深处，那个他一直以来都不敢去触碰，也不愿意去承认的魔！
是啊。
我虽然重生了。
但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活”过来。
我就像是一个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囚徒，被困在了过去与未来的夹缝之中，动弹不得。
前世宗门覆灭的悲剧，挚友背叛的痛苦，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不甘
这些记忆既是我重生的最大优势，也是束缚着我，让我道心蒙尘，无法真正圆满的最可怕的魔！
我总想着要去弥补，要去改变。
却从未想过或许真正需要改变的不是那个早已注定的过去，而是我自己这颗早已被仇恨与恐惧所填满的心。
“师尊，”古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与茫然。
“弟子该如何是好？”
古尘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向着自己唯一的依靠发出了求助。
陈长生看着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怜悯。
这个徒弟是他所有弟子之中活得最“累”的一个。
他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古尘，你抬起头，看着为师。”
古尘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双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那双眼睛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永恒的现在。
那双眼睛里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的生灭，万千大道的流转。
当古尘的目光与这双眼睛对视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在这一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至高无上的伟力，从自己的身体之中硬生生地抽离了出来！
“轰！！！”
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青云峰消失了，神界消失了，整个宇宙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奔流不息，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的浩瀚无垠的金色长河！
这条长河无比的壮丽，无比的宏伟！
河水之中的每一滴水珠都包含着一个完整的世界，一个生灵的一生！
无数的画面在长河之中起起伏伏，生生灭灭。
有呱呱坠地的婴儿，有垂垂老矣的老者；有王朝的兴盛，有帝国的衰亡；有世界的诞生，有宇宙的毁灭。
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了这条长河之中，构成了一幅令人敬畏，也令人感到自身无比渺小的宏伟画卷！
“这，这是！”
古尘的神魂在这条浩瀚的长河面前，渺小得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他只能用一种近乎于失声的震撼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惊骇。
“这便是时间。时间长河”
“时间并非奔流，而是垂落的深渊。”
“星辰是溅起的浮沫，纪元在涡旋中碎为亿万晶屑，每一粒皆映照着一个文明从啼哭至寂灭的轮回。众生命途不过是渊面偶然漾起的波纹。”
陈长生的声音如同大道的纶音，在这片超脱了时空的领域之中悠悠地响起。
“时间，构成我们这个宇宙最根本的法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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