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娘给你…给你讨口吃的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啊——!”
这绝望到极致的恸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压抑在死城之下、濒临爆发的滔天悲愤与求生欲!
“赵天鹰!畜生!还我爹娘命来——!”
“开仓了!有粮食了!”
“老天爷开眼了啊——!”
“冲啊!领粮活命——!”
人群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从四面八方的断壁残垣、阴暗角落中疯狂涌出!他们衣衫褴褛,形销骨立,面黄肌瘦的脸上,刻满了绝望、刻骨的仇恨、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对一口吃食最卑微最原始的渴望!有人指着照壁上某个名字,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目眦欲裂,那是害死他全家的仇敌;有人颤抖着、用布满污垢和老茧的双手接过沉甸甸的灵谷口袋和冰冷的银锭,浑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满是泥污的脸颊;更多的,是眼神麻木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排着长队,只有在粗糙的麻袋入手、感受到那沉甸甸的生命分量时,眼中才会骤然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弱却炽烈的光芒!
混乱不可避免。有人因位置推搡,有人因怀疑分配不公而怒骂,甚至有人因极度饥饿试图哄抢。维持秩序的凌家护卫眼神坚毅,在云璃月华清音无形的安抚与震慑下,迅速平息骚乱。一个断了腿、伤口化脓溃烂的老者,在孙儿瘦弱的搀扶下,挣扎着要朝着府门方向跪下磕头,老泪纵横:“凌公子…云璃仙子…活命的大恩大德…小老儿…来世做牛做马…”
云璃指尖轻弹,一缕柔和如月光的清辉隔空而至,稳稳托住了老者下跪的身躯。那清辉带着抚慰与净化的力量,悄然渗入老者溃烂的伤口,带来一丝清凉的舒适感。她的声音通过月华法阵,清晰而温和地传入广场上每一个躁动不安的灵魂耳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奇异力量:“老丈请起。鬼魅虽除,百废待兴。凌家尚在,岚凤城便不会亡。领粮归家,好生度日。明日,凌家会组织人手,清理废墟,重建家园。”
凌绝并未现身于喧闹混乱的人群之中。他独立于城主府最高处、一座飞檐斗拱的了望塔尖。身形如同融入了沉沉的夜色,唯有那双血色的星瞳,在阴影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俯瞰着下方广场上涌动的人潮。跳跃的火把光芒,将一张张悲喜交织、绝望与希望混杂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震耳欲聋的恸哭、歇斯底里的咒骂、劫后余生的感激低语、孩童因获得食物而发出的微弱啜泣…种种声音汇聚成嘈杂混乱的声浪。劫后余生的无序,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对施恩者本能的依附与那一丝潜藏于灵魂深处、对强大力量的敬畏…种种复杂情绪如同无数条无形的、黏腻的丝线,在血腥与尘埃尚未散尽的夜空中疯狂交织、缠绕。
他指尖微动,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寂灭灰芒无声跳跃,如同拥有生命般倏然射出,精准地没入广场边缘一处人群密集的阴影角落。那里,一缕稀薄得几乎难以察觉、如同水蛭般扭曲的阴影,正贪婪地试图汲取因混乱和心生怨念而逸散出的负面情绪。灰芒触及,阴影连挣扎都来不及,便无声无息地彻底湮灭,化为虚无。
城主府虽已肃清,但这座城浸透骨髓的邪毒与阴影,远未根除。真正的毒瘤,在于人心被撕裂的伤口,在于那片依旧被浓重邪气笼罩的祖祠之地!这需要时间,更需要点燃足以驱散绝望的希望之火。
“粮食金钱可济一时饥寒,人心归附,方是重建基石,长久安宁之本。”云璃清冷的声音如同月下清泉,悄然在凌绝身侧响起。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飞檐的另一端,衣袂在夜风中轻扬,月光洒在她身上,宛如披着一层圣洁的薄纱。“你今日之举,开仓放粮,昭彰罪恶,已在这片浸透血泪的废墟之上,点燃了第一簇微弱的火种。”
凌绝的目光,如同穿透夜幕的利剑,越过下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广场,投向城池深处那片依旧被浓得化不开的灰黑邪气所笼罩的区域。那片区域的中心,正是凌家祖祠!那里,残存的九阴蚀魂阵虽被地火重创,但核心的毒心魔种与封魔匣仍在,如同两颗随时可能引爆的毒瘤!城主府余孽赵天鹰遁逃无踪,那所谓的“影主”意志更如阴冷的毒蛇,不知蛰伏于何处阴影,伺机而动。
“火种微弱,强敌环伺。”凌绝的声音低沉,如同深渊寒潭,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杀意,被他以强大的意志死死内敛,压缩成冰冷的磐石。“城主府余孽未清,影主意志蛰伏暗处,封魔匣一日不找回、不妥善处置,岚凤城便一日不得安宁,这火种也随时可能被邪风吹灭。”他缓缓抬起手,按在背后劫烬刀冰冷的刀柄之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济民赈灾是表,安定人心是第一步。除根灭源,直捣黄龙,彻底了结这一切…才是终结这场噩梦的唯一途径!”
他的目光,与云璃清冷而坚定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夜色深沉,祖祠方向传来的邪气,仿佛更加浓郁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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