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记住!”凌铁心喘息如破败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死亡的哨音,眼神却在这一刻异常清醒锐利,如同回光返照的刀锋,死死钉入凌绝的灵魂深处,“莫…莫指望…那主家…会念及半分血脉之情!收起你任何天真的幻想!他们…视我等为叛逆的污点!是家族的耻辱!千年的放逐…不闻不问…早已恩断义绝!此令…是钥匙…更是催命符!持此令…或…或会引来杀身之祸!引动主家斩草除根的绝杀令!但…但或许…这也是一线…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渺茫机缘!此令虽残…内蕴星引…或许…或许能助你…在浩瀚神州…感应到同样流落在外、或被主家排斥的…同脉旁支的气息…寻得一丝…源自同脉的…微弱庇护…或…被主家遗弃的…同源资源…”
他话语断续,破碎不堪,意思却清晰得如同利刃刻骨:这“天星令”是千年耻辱的冰冷标记,是悬在头顶的催命利刃,却也是绝境中可能存在的、极其渺茫的一线生机!是先祖凌啸留给被放逐血脉后裔的、一份沉重得令人窒息、苦涩得难以下咽的遗赠!是赌上性命去搏取那一线曙光的唯一凭证!
“收好它…绝儿…”凌铁心的力气仿佛随着这番耗尽心血、撕裂灵魂的嘱托彻底耗尽,紧绷的身体如同崩断的弓弦,骤然松弛,软软地靠回软枕,眼神开始迅速地涣散,生命之火摇曳欲熄,声音低若游丝,几不可闻,“凌家…未来…在你肩上…望你…走得更远…更高…莫要…莫要再如先祖…如我等…困守一隅…如笼中鸟…任人…宰割…凌家的血…不能白流…千年的债…要…”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刀锋切断。凌沧海等长老早已是老泪纵横,压抑的呜咽再也控制不住,化作悲恸的低泣,他们无声地跪伏在地,额头紧紧抵着冰冷的地砖,身躯因极致的悲痛而剧烈颤抖。整个偏殿被沉重的悲怆和千年遗恨彻底淹没,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
凌绝紧紧握住手中那枚冰凉沉重、裂纹深处流转着微弱却倔强星芒的“天星令”。令牌那残缺锋利的棱角深深硌入他的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然而,那份沉重感早已超越了肉体的感知,它顺着血脉奔流,带着先祖的绝望嘶吼、流亡路上的血雨腥风、千年挣扎的不屈呐喊,狠狠压入他的灵魂最深处!先祖的屈辱、家族的苦难、这枚令牌承载的血泪史…在此刻化为滔天巨浪,冲击着他意志的堤坝!
他缓缓地,单膝跪地!
膝盖砸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坚硬的石面竟以他膝盖为中心,蔓延开数道蛛网般的裂痕!他脊背挺直如标枪,将那块冰冷沉重的“天星令”紧贴在自己滚烫的心口,仿佛要将这份跨越千年的沉重融入自己的骨血!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如同自九幽深处升起,又似金铁交鸣于九天之上,在死寂的偏殿内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撞击在四壁,回荡不息:
“先祖之志,凌绝铭记!此令在身,警醒长存!他日若入中元神州,必持此令,叩天星凌家山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兵,锋芒毕露,斩钉截铁,“不为乞怜!不为归宗!只为…讨一个迟来千年的公道!洗刷我凌氏旁系一脉…万世之辱!”
誓言如惊雷,在祖祠内炸开!
话音落下的刹那——
“噗!”
凌铁心涣散的目光似乎被这惊世誓言猛地惊醒,骤然亮了一下,如同熄灭前的火星最后一次爆闪!他那枯槁蜡黄的脸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解脱的弧度。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气音,一口浓稠得发黑的淤血猛地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污浊的被褥。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一丝气息彻底断绝。那份跨越千年的沉重托付,那燃烧着血泪与不甘的天星令,终于交到了最有希望的后辈手中。
几乎就在凌铁心气息断绝、凌绝誓言落地的同一瞬间!
“呼——!”
偏殿内,所有摇曳的烛火骤然齐齐熄灭!
并非被风吹灭,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大手瞬间攫取了所有光热!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跪伏在地的长老们发出惊恐的抽气声。
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里,凌绝紧贴心口的那枚天星令深处,那一道在裂纹中艰难流转、微弱得几乎随时会湮灭的黯淡星芒,猛地一跳!
下一刻,一点冰寒刺骨、却又蕴含着无尽古老与苍茫气息的星芒,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睁开了独眼,毫无征兆地、在令牌最核心的一道深邃裂痕中,无声炸亮!
那光芒,冰冷、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万古时空的决绝与不甘,在无边的死寂黑暗中,幽幽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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