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沉重如山的思念与深入骨髓的担忧,混合着对那扑朔迷离、步步杀机的未来的巨大压力,如同积蓄已久终于决堤的冰冷潮水,轰然涌上心头,瞬间将他淹没。凌绝下意识地死死握紧了双拳,骨节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因过度用力而绷紧泛白,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压力与痛苦生生捏碎。他那双标志性的血色星瞳深处,那两枚缓缓旋转、如同微型混沌星璇般的灰红星点,也仿佛被这沉重的阴霾所侵染,旋转的速度变得迟滞,光芒黯淡下去,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色。
他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汹涌的心潮之中,浑然未觉,在他身后不远处,一片被巨大黑岩投下的、宛如浓墨般化不开的阴影角落,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如同悄然融入月色的精灵,已不知伫立了多久。
蓝玲儿不知何时悄然跟了过来。她换下了白日里那袭标志性的、如流动湖水般的水蓝色纱裙,此刻穿着一身素雅到了极致的月白色长裙。柔软的丝缎在星月光辉下流淌着朦胧的光泽,裙摆轻柔地垂落,几乎覆盖住玲珑的脚踝,随着夜风拂过,勾勒出若隐若现的优美曲线。那一头湿漉漉的墨蓝色长发并未如往常般精心束起,而是如同最上等的深海绸缎,带着沐浴后未干的水汽,毫无拘束地披散在纤细的肩头与玲珑的脊背上。发梢处凝聚的水珠,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幽蓝如梦幻的微光,偶尔滴落,无声地融入下方微凉的青苔。她赤着那双天生玲珑秀美的玉足,肌肤在月华下白得近乎透明,此刻正无声地踩在冰凉湿润、覆盖着厚厚青苔的岩石上,如同踏着星辉前行,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流泻在她身上,精妙地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身体曲线。裸露在外的肌肤,在月华的浸染与星潭氤氲的星屑光点映衬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莹润如玉的光泽,仿佛由内而外散发着朦胧的清辉。精致的锁骨线条清晰优美,宛如玉雕;天鹅般优雅纤长的颈项,构成一道令人屏息的弧线;再往上,是那张在月下更显绝色、足以令星月失色的容颜——眉如远山含黛,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双眸似两泓深不见底的秋水,横波流转间,此刻却蕴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那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潭边那个散发着孤寂气息的挺拔背影,仿佛要将那身影刻入灵魂深处。
曾几何时,仅仅是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蓝玲儿心中翻涌的,便只有足以焚毁理智的滔天羞愤与不死不休的刻骨杀意。碎星屿那场“无心”的窥视,如同最耻辱的烙印深深刻入骨髓;疗伤时那迫不得已的肌肤相触,更是被她视为无法洗刷的亵渎与玷污。每一次回想,都让她恨意翻腾,恨不能立刻祭出本命法宝,将其挫骨扬灰,神魂俱灭!然而,命运之手的拨弄,总是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讽刺与不可预测的转折。
毒蟒泽中,瘴气弥漫,凶物环伺。是他,这个她曾恨之入骨的男人,毫无畏惧地与她并肩作战,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悍然直捣妖蟒盘踞的腥臭巢穴,那份一往无前的决绝,第一次在她冰封的心湖投下了一丝异样的涟漪。血狼坳内,炼虚境的血狼王威压如天倾覆,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又是他,在所有人都近乎绝望的时刻,孤身一人,如流星般冲入那腥风血雨的绝杀之阵,硬生生将陷入重围、奄奄一息的“厉鬼”从狼牙坳的利爪下夺回!那一刻他浴血的身影,如同不灭的烽火,在她眼前灼灼燃烧。混沌熔炉之内,天地颠倒,法则混乱,狂暴的能量足以将一切有形之物撕扯成最原始的微粒。还是他,在众人迷失、沉沦的边缘,以不可思议的意志与洞见,引领着他们这群挣扎的蝼蚁,于毁灭的烈焰中破茧,在死亡的熔炉里化龙!那份在绝境中洞察生路、点燃希望的能力,让她第一次感到了某种……仰望。而最终的决战之地,他以刚晋升的修为斩落老牌炼虚强敌!那惊世骇俗的锋芒,那斩断不可能的神话,如同最炽烈的雷霆,一次次猛烈地冲击、撕裂着她内心深处那层由高傲、偏见与恨意构筑的万年坚冰!
更让她灵魂深处为之震颤、彻底颠覆了一切固有认知的,是后来发生在碧水星潭的那一幕——她因玄阴绝脉的凶戾反噬而濒临爆体而亡,周身经脉寸寸冻结,死亡的寒意已侵入神魂。是他,这个曾被她视为登徒浪子的凌绝,毫不犹豫地以自身血肉之躯为媒介,强行炼化那狂暴无比的地心火玉本源!她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那足以焚灭万物的至阳火力被他强行引入体内经脉时,他脸上因超越极限的痛苦而瞬间扭曲的神情,皮肤上因恐怖高温灼烧而迅速浮现的可怖焦痕,以及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嘶吼!他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忍受着自身根基可能受损的巨大风险,只为将那精纯而温和的至阳本源渡入她冰封的躯体,将她从彻底湮灭的死亡深渊边缘,硬生生拉回!那份专注到忘我的付出,那份不惜代价、近乎自我毁灭的决绝守护,早已超越了“赎罪”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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