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流云城高耸的城墙染上了一层悲壮而凄艳的色泽。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自城楼顶端蜿蜒而下,直至墙根,焦黑的灼痕与凝固的暗红色血渍交织,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惨烈大战的疯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硝烟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木材燃烧后的焦糊,以及那即便清风徐来也难以迅速驱散的、令人作呕的淡淡血腥。呜咽的风穿过破损的垛口和坍塌的望楼,发出如同怨灵低泣般的嘶鸣,更添几分苍凉。
城内,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遍布瓦砾与残骸,断裂的兵刃、破碎的甲胄散落四处。一队队身着青灰色道袍的修士们,正无声而高效地忙碌着。他们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眶深陷,不少人身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但他们的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缓。抬运伤员、修补墙体、清理障碍……每一个人的眼神深处,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种被战火淬炼过的、愈加坚毅昂扬的战意在无声燃烧。低沉的法咒吟诵声与搬运重物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沉重却充满力量的战后重建乐章。远方,偶尔传来受伤者压抑的呻吟,以及医馆方向飘来的浓郁草药苦涩,提醒着人们付出的惨重代价。
城主府,巍峨的大殿虽未在战火中倾颓,但那朱漆大门上的深深爪痕、以及门前广场上那片未来得及完全清洗的暗褐色,无不显示这里也曾经历过殊死搏杀。殿内,气氛肃穆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高大的穹顶下,原本明亮的符文光带似乎也因灵能损耗而显得有些黯淡,光线昏沉,映照着一张张或凝重、或愤怒、或悲戚的面容。
青云真人立于上首,昔日仙风道骨的老者,此刻眉宇间缠绕着难以化开的倦意与沉重,但他挺拔的身姿如苍松古柏,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他手中托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简——月华净界核心,其上空正投射出令人心悸的影像片段:吴清风如何与城外魔影秘密接触,如何传递城防布局图,又如何将一份份加密情报通过特殊渠道送出……影像清晰,角度刁钻,甚至连吴清风当时脸上那抹挣扎却又最终被贪婪与野心吞噬的诡异表情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不止于此。”青云真人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在大殿中隆隆回荡,压下了台下因看到影像而起的阵阵骚动和倒吸冷气之声,“经由蓝玲儿不惜耗损神魂,连续三日催动‘星罗秘盘’全力破解,我们已截获并破译了吴清风与幽冥殿、蚀日魔宗往来传讯的密文内容共计一十七次!其内容,包罗我流云城灵脉节点、阵法薄弱之处、物资储备清单、甚至……甚至包括部分核心弟子的行踪与功法特点!”
他每说一句,台下众人的脸色便苍白一分,愤怒与后怕的情绪在无声中蔓延。当青云真人最后猛地一挥袖袍,将一枚散发着阴邪魔气的黑色令牌、数封以密文书写却已被注解翻译的信函,以及一件从吴清风密室暗格中搜出的、绣有幽冥殿特殊徽记的斗篷重重掷于地上时,整个大殿彻底哗然!
“叛徒!”
“枉费真人如此信任他!”
“其罪当诛!形神俱灭!”
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青云真人猛地释放出磅礴威压,如山海般倾轧而下,瞬间令所有喧哗归于死寂。
“肃静!”他声如雷霆,目光灼灼,“内鬼已除,然外敌犹在!蚀日魔宗狼子野心,幽冥殿诡谲难测,经此一役,尔等当知,我流云城绝非任人宰割的羔羊!任何觊觎此地、祸乱苍生之徒,无论来自何方,必将付出他们无法承受的惨重代价!”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驱散了因背叛而产生的迷茫与恐惧,重新点燃了昂扬的斗志。
紧接着,青云真人展现出雷厉风行的手段。他当众宣布了一系列人事任免:擢升在守城战中表现英勇、功勋卓着的石浩为城防副统领,授予萧破岳调动内城执法队的权限,肯定蓝玲儿于阵法与情报方面的巨大贡献,赐下重赏……同时,以铁腕手段,依据蓝玲儿提供的能量监测记录与暗中调查结果,连续点名十七人,当场剥离其职权,由执法弟子押入禁牢,严加审问!这些人,皆与吴清风过往甚密,或是在战时行为有可疑之处。
最重要的是,青云真人亲自收回并重新炼制了掌控整个流云城防御大阵的核心阵盘,将其一分为三,分别交由三位对其绝对忠诚、且经此一役证明过心性的老一辈长老共同执掌,非三人同时施法,无人能再动摇大阵根本。
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原本因高层背叛而有些浮动的人心,迅速安定下来,甚至因这雷霆般的整肃、赏罚分明以及权力结构的重新巩固,整个流云城的凝聚力,反而比战前更加坚韧,如同被重新淬火锻打的精钢。
会议结束后,已是星斗满天。城主府深处,一间布下了重重隔音、隔绝神识探查的密室内,灯光昏黄。
凌绝、云璃、蓝玲儿三人屏退左右,将青云真人请至此地。蓝玲儿指尖灵光闪烁,小心翼翼地构建出一个微型结界,再现了那幽冥殿特使尸体消散前浮现的诡异复杂符文,以及那个仅仅是注视便令人神魂悸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空之眼”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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