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闽江口,浊浪裹着碎冰撞向礁石,溅起的水花在暮色里泛着青黑。刘仁斜倚在“破浪号”船舷,指节摩挲着腰间那柄缠了鲨鱼皮的弯刀——这刀斩过倭寇的头颅,也救过落难的渔女,唯独没见过今夜这般诡异的江雾。
“舵爷,前头那船不对劲!”了望手的喊声被风撕得零碎。刘仁抬眼望去,江雾中飘来一艘乌篷船,帆是烂的,桨是断的,船头挂着具发乌的尸体,手指垂在水里,竟牵着一串铜钱,每枚钱孔里都塞着半片指甲。
船越靠越近,刘仁嗅到一股甜腥气,像腐鱼混着胭脂。他拔刀的瞬间,乌篷里突然传出孩童啼哭,脆生生的,却在雾里绕着圈儿,听得人后颈发毛。“别碰那船!”刘仁话音未落,自家船的水手已伸了竹篙去勾,竹篙刚触到对方船板,就“滋啦”冒起青烟,杆头竟化了一滩黑水。
三更时分,“破浪号”被一股暗流拖进了江心洲。洲上立着座破庙,庙门挂着两盏白灯笼,灯油竟是血红色。刘仁带着三个水手摸进去,大殿中央摆着口朱红棺材,棺盖缝里渗着绿水,滴在地上就冒出细小的黑虫。
“舵爷,这棺上有字!”水手阿福指着棺身,只见上面刻着“海娘亲启”四个篆字,笔画里嵌着细碎的金箔,在暗处闪着冷光。刘仁刚要伸手去摸,棺材突然“咚”地响了一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撞。
阿福吓得腿软,转身要跑,却被门槛绊倒,后脑勺正磕在供桌角上。他挣扎着抬头,眼里突然翻出全白,指着棺材喊道:“好多手!好多手在抓我!”刘仁拔刀砍过去,刀风扫过棺材,竟劈出一道火星,棺木上赫然出现一道浅痕——那不是木头,是铁铸的。
阿福死了,眼睛睁得老大,指甲缝里夹着几缕红色的丝线。刘仁在他口袋里摸出块血珊瑚,珊瑚上刻着个“刘”字,和他腰间玉佩上的字一模一样。
“舵爷,这珊瑚是‘血手帮’的标记!”水手老周颤声说,“三年前血手帮抢了泉州府的漕银,后来全帮人都死在海上,尸体漂回来时,每人手里都攥着这样的珊瑚。”
刘仁攥着珊瑚,指腹传来一阵灼痛。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父亲也是带着一艘船出海,回来时只剩半船血,船板上就钉着这样的血珊瑚。那晚江雾更浓了,庙外传来女人的歌声,唱的是闽南的渔歌,调子却慢得像哭丧。
天快亮时,江面上漂来更多的船,都是些破旧的渔船,每艘船上都躺着几具“活尸”——他们皮肤发绿,肚子鼓得像皮球,手指却还在微微动弹。刘仁砍开一具活尸的肚子,里面竟全是血珊瑚,根须缠在脏器上,像在吸食养分。
“舵爷快看!”老周指着远处,只见江心洲的另一侧,泊着艘更大的船,船帆上绣着个黑色的骷髅,骷髅的眼眶里嵌着两颗血珊瑚。那是十年前父亲失踪时乘坐的“镇海号”。
刘仁跳上“镇海号”,甲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却没有一丝蛛网。船舱里摆着张桌子,桌上放着碗没凉透的粥,粥里漂着半片指甲——和之前鬼船上铜钱孔里的指甲一模一样。
刘仁在“镇海号”的船长室里找到一本日记,是父亲的笔迹。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海娘要索命,凡姓刘者,皆不能活。”字迹潦草,墨水里混着血丝。
这时,破庙里传来尖叫,老周跑来说,剩下的水手全被绑在了供桌上,每人脖子上都缠着红色丝线,丝线的另一头,攥在个穿红衣的女人手里。那女人背对着他们,长发垂到腰际,发梢滴着绿水。
“你是海娘?”刘仁拔刀上前。女人转过身,脸上蒙着块红布,露出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十年前,你父亲抢了我的珊瑚礁,杀了我的族人,”女人的声音像碎玻璃在刮木头,“今天,该你们还债了。”
她抬手一挥,红色丝线突然收紧,一个水手的脖子瞬间被勒断,鲜血喷在棺材上,棺盖“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传出“咯咯”的笑声。
刘仁挥刀斩断丝线,扑向海娘。海娘的身子突然变得像纸一样轻,飘到棺材上,掀开了棺盖。棺里没有尸体,只有一堆血珊瑚,珊瑚中间,躺着个三岁大的孩子,闭着眼睛,皮肤是透明的,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绿水。
“这是我的孩子,”海娘的声音软了些,“你父亲把他做成了珊瑚的养料,让我的珊瑚能活死人。”她抓起一把珊瑚,往孩子身上撒,珊瑚竟钻进了孩子的皮肤里,孩子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刘仁看得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海娘的孩子,是珊瑚精,吃了能长生。”原来父亲当年不是被海娘所杀,是为了抢珊瑚精,才和海娘结了仇。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马蹄声,一群穿着黑衣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人脸上戴着个血手面具。“血手帮!”老周惊呼。戴面具的人冷笑一声:“刘仁,你以为海娘是好人?她当年为了救珊瑚精,杀了我们血手帮三十七个兄弟,今天我要替兄弟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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