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雨如针，扎在李宁的青布衫上。他腰间的“断水刀”裹着旧布，刀柄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前方那座“落马镇”，三天前还是官道上最热闹的歇脚地，此刻却静得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
镇口的酒旗烂在旗杆上，染着黑褐色的斑迹，风一吹就像块破尸布。李宁刚跨进镇门，靴底就碾到了什么软物，低头一看，是半只绣着桃花的绣鞋，鞋尖沾着暗红的血痂，鞋跟处还卡着一缕女人的发丝。
“吱呀”一声，西侧的铁匠铺门开了条缝。李宁按住刀柄，却见门缝里滚出个浑身是血的孩童，孩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和血。他刚要上前，孩童突然僵住，眼睛翻成惨白，嘴角溢出黑血，身子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
从铁匠铺深处，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慢得让人心里发毛。
李宁踹开铁匠铺的门，一股腐臭扑面而来。铺子中央的铁砧上，躺着三具尸体，都是落马镇的居民，他们的胸口都被挖了个窟窿，伤口边缘泛着青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最里面的墙角，蹲着个穿灰衣的人，背对着他，手指还在刮着墙。李宁握紧断水刀，刚要喝问，那人突然转过身——这哪里是人？脸被划得稀烂，眼珠只剩一个，挂在眼眶外，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黑黄的牙。
“刀……刀王……”灰衣人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从怀里掏出个染血的信封，扔在地上，“他们……要去……黑风岭……”说完，他头一歪，身子软软地倒下去，脖颈处的伤口里，爬出几只黑色的虫子，很快钻进了泥土里。
李宁捡起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鲜血写着几行字：“九月初九，取刀王项上首，黑风岭中，候君来赴死。”字迹扭曲，像是写的人根本握不住笔，纸的边缘，还沾着几根银白色的毛发。
他抬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镇外的黑风岭方向，隐约传来一声狼嚎，却比寻常狼嚎更尖，更怨毒。
第二天天亮，李宁背着断水刀，往黑风岭去。岭下的官道上，连个行人都没有，路边的草丛里，散落着几具商旅的尸体，死状和落马镇的人一样，胸口被挖空，身上的财物却分文未少。
刚进黑风岭，就觉得不对劲。岭里的树都长得歪歪扭扭，树枝像干枯的手，朝着天抓挠。风一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混着不知从哪来的呜咽，像是有无数人在哭。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的林子里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那影子很高，足有一丈，没有头，身子像是用黑布裹着，飘在半空中，速度极快，一下就消失在树后。
李宁追了上去，刚绕过一棵树，就看见地上躺着个猎户。猎户的弓箭散在一旁，胸口同样有个窟窿，他的手还指着前方，手指弯曲，像是在比划什么。李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不远处的山洞门口，挂着十几具风干的尸体，尸体的皮肤呈青黑色，眼睛都睁着，像是在盯着他。
山洞里，传来“滴答”的声音，像是水滴在石头上，却比水滴声更沉，更黏腻。
李宁摸进山洞，洞里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前方有一点微弱的光。他掏出火折子点亮，刚举起，就觉得头顶一凉——抬头一看，洞顶的岩石上，爬满了黑色的蜘蛛，每只都有拳头大，眼睛泛着绿光，腿上的绒毛沾着白色的蛛丝。
“小心！”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李宁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红影闪过，一把短剑飞过来，斩断了头顶的蛛丝。他回头一看，是个穿红衣的女子，约莫二十岁，手里握着另一把短剑，脸上沾着灰，却挡不住眉眼间的英气。
“这些是‘腐心蛛’，蛛丝沾到就会烂肉，毒液能让人七窍流血而死。”女子说着，扔给李宁一个布包，“这里面是雄黄粉，撒在身上能防它们。”
李宁接过布包，刚撒上雄黄粉，洞顶的蜘蛛就躁动起来，发出“嘶嘶”的声，却不敢再靠近。他看向女子：“姑娘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女子咬了咬唇：“我叫苏媚，我爹是落马镇的郎中，三天前被怪物抓进了山洞，我跟着踪迹找过来，却不敢进来……”话还没说完，山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腥风过后，山洞里的温度骤降。李宁和苏媚握紧兵器，朝着深处望去——只见十几个“人”从黑暗里走出来，他们浑身是血，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眼睛泛着灰白，嘴角流着黑液，正是落马镇和官道上死去的人！
“是活尸！”苏媚声音发颤，“我爹说过，黑风岭里有个妖人，能用法术把死人变成活尸，供他驱使！”
活尸们朝着两人扑过来，动作僵硬却力气极大。李宁抽出断水刀，刀光一闪，砍中一个活尸的胳膊，胳膊“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却还在地上抽搐。他心里一沉，这断水刀削铁如泥，此刻却只能砍断活尸的肢体，根本伤不到它们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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