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乾道八年的初秋,处州城里还残留着几分夏末的燥热。城西胡教授家的院子里,几棵老桂树已缀满了细小的花苞,风一吹,就飘来淡淡的甜香。可这香气,却驱不散笼罩在院子上空的沉闷——胡教授的母亲,那位年近九十的老夫人,已经卧床不起好些天了。
胡教授名叫胡文渊,在州学里任教授,平日里温文尔雅,待人谦和。他是个孝子,老夫人病倒后,他便请了假,日夜守在床边伺候,煎药喂饭,从不假手他人。州学的同事、邻里街坊都来看过,可老夫人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眼神也越来越浑浊,大家都知道,这位老人怕是要不行了。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胡文渊趴在床边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忽然听见老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猛地惊醒,抬头一看,只见老夫人竟睁开了眼睛,眼神比前几日清亮了些,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
“娘!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胡文渊又惊又喜,急忙起身想去倒温水。
老夫人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清晰:“文渊,你坐……娘有话跟你说。”
胡文渊连忙坐下,握住老夫人干枯的手,眼眶泛红:“娘,您说,儿子听着呢。”
老夫人看着他,缓缓开口:“昨夜……有两个人来见我了。”
胡文渊一愣:“娘,您说什么?谁来了?儿子怎么没看见?”府里的仆从都守在院子里,若是有人进来,定会通报,怎么会没人知道?
“不是府里的人……”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昨夜的情景,“他们穿着黑色的衣裳,长得很高,说话的声音闷闷的,说自己是从冥司来的。”
胡文渊心里一紧,以为老夫人是病糊涂了,连忙安慰道:“娘,您是睡糊涂了,哪有什么冥司来的人?定是做了梦。”
“不是梦!”老夫人的语气突然坚定起来,“他们是真的来了,就站在我的床前,还跟我说了好些话,让我把这些话传给世人。”
胡文渊见老夫人说得认真,不像是在说胡话,心里也有些发慌,只能耐着性子问道:“娘,他们跟您说了什么?”
老夫人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忆那些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说,要我告诉世人,‘大鼓不鸣,深水不流,六月降霜,芦沉石浮,间隔寒泉,高山一丘’。”
胡文渊把这几句话记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却怎么也琢磨不透其中的意思。“大鼓不鸣”应是乐器失灵,“深水不流”是江河停滞,“六月降霜”是时节错乱,“芦沉石浮”更是违背常理,后面的“间隔寒泉,高山一丘”也不知指代什么。这些话听起来晦涩难懂,倒像是某种谶语。
“娘,他们还跟您说别的了吗?”胡文渊又问。
老夫人点了点头,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们还说,如今冥司里,到处都在派人到世间传话,最要紧的就是让世人明白,‘公直为上’。做人要公正正直,不能贪图别人的田产钱财,更不能巧取豪夺。”
“他们说,冥司现在正专门整治那些贪赃枉法、侵占他人财物的人,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平民百姓,只要做了亏心事,迟早都要遭报应。”老夫人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还说,要让世人都知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千万不要存着侥幸心理。”
胡文渊听得心头一震,连忙问道:“娘,他们还跟您说别的了吗?有没有说……您的身子?”他最关心的,还是老夫人的病情。
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疲惫:“他们没说我的事,只说这些话一定要传给世人。还说了几句别的,可那些话……传者以为不可载,他们不让我随便说出来,说是时机还没到。”
胡文渊还想再问,可老夫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连忙扶着老夫人,轻声呼唤,可老夫人只是偶尔哼一声,再也说不出话了。
接下来的两天,老夫人的病情越来越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还会断断续续地提起冥司来人的事,反复叮嘱胡文渊一定要把那些话传给世人。胡文渊知道老夫人的心意,便一一应下,还找来纸笔,把老夫人说的那些话都记了下来。
第三天清晨,老夫人在睡梦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享年九十岁。
胡文渊悲痛万分,按照老夫人的遗愿,操办了后事。葬礼上,州学的同事、邻里街坊都来吊唁。何德杨是胡文渊的好友,也是州学的同僚,见胡文渊悲痛欲绝,便留下来安慰他。
闲聊间,胡文渊想起了老夫人临终前说的那些话,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德杨。何德杨听得十分惊讶,连忙问道:“文渊兄,老夫人当真这么说?那些话你都记下来了吗?”
胡文渊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纸,递给何德杨:“都记下来了,你看。”
何德杨接过纸,仔细读了几遍,眉头紧锁:“‘大鼓不鸣,深水不流,六月降霜,芦沉石浮,间隔寒泉,高山一丘’……这几句话确实晦涩难懂,不知是什么意思。不过‘公直为上,勿攘田土钱物’倒是说得极是,想来是冥司特意提醒世人要行善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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