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壬申年,正是秦桧独掌朝政之时。彼时的秦家权势滔天,家财更是富可敌国,单是在金陵(今南京)一带,就坐拥数十处田庄,其中最有名的两处,一处是由保义郎刘稳打理的永宁庄,另一处便是由陈某掌管的荆山庄。这两处庄田土地肥沃,每年产出的粮食、丝绸,大半都要运往秦府,是秦家重要的财源。
刘稳出身寻常人家,因做事干练、为人谨慎,被秦家选中管理永宁庄。他平日里待庄户宽厚,却也极懂分寸,账目清晰,赋税从不拖欠,深得秦家信任。这年秋日,永宁庄的秋收刚结束,刘稳因要与荆山庄核对两庄交界的田亩账目,便带着一个仆役,骑马前往荆山庄。
荆山庄的管事陈某,与刘稳相识多年,两人虽分属不同庄田,却时常往来。见刘稳前来,陈某连忙热情相迎,将他请进庄内的住处。两人寒暄过后,便开始核对账目,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陈某见天色已晚,便留刘稳留宿:“天色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你就在我这儿住一晚,明日再回永宁庄不迟。”刘稳也不推辞,点头应下。
晚饭过后,刘稳起身去如厕。荆山庄的厕所设在住处后院,紧挨着猪圈。刚走到后院,刘稳就看到一群肥猪围在一个大瓮旁,正伸长脖子,争抢着喝瓮里的米泔水。那瓮比寻常的瓦瓮大上一圈,表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有些陈旧。几只猪挤得厉害,时不时用身子去蹭瓮身,久而久之,瓮口边缘的灰尘被蹭掉了一小块,露出了底下淡淡的黄色。
刘稳心中一动,他早年曾在当铺做过学徒,对金属器物略懂一二。他走上前,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扣了扣瓮身——“铛铛”,声音清脆悦耳,不似瓦瓮的沉闷,反倒像金属撞击的声响。“这瓮难道是铜做的?”他心中犯起了嘀咕,又仔细摸了摸瓮口露出的黄色部分,质地坚硬光滑,确实不像陶土。
带着疑惑,刘稳回到了住处。见陈某正在院中喝茶,他便走过去,笑着问道:“陈兄,方才我在后院如厕,见猪圈旁有个大瓮,用来装米泔水喂猪,那瓮看着倒不像寻常瓦瓮,不知是何处得来的?”
陈某闻言,放下茶杯,笑道:“你说那个瓮啊?说来也巧,以前我用瓦瓮或木槽喂猪,没几天就被猪拱坏了,换了好几个都不管用。前岁春天,庄里的耕夫在地里犁田时,无意间从土中翻出了这个瓮,看着结实,我就用五斗米从耕夫手里换了过来,用来装米泔水喂猪,没想到还真耐用,用了两年都没坏。”
刘稳听了,心中愈发好奇,试探着说道:“我最近正好要去句容一趟,那边有个朋友是做铜器打造的,我看这瓮质地不错,若是铜的,改铸成些小器玩倒也雅致。陈兄若是不嫌弃,我想用些东西换这个瓮,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某本就觉得这瓮只是个喂猪的物件,没什么稀罕的,听刘稳这么说,当即笑道:“不过是个喂猪的瓮罢了,哪用得着换?你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刘稳却不肯白要,说道:“这可不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这儿有两匹绢,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算我的一点心意,陈兄你就收下吧。”说着,他让仆役从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两匹上好的绢,递给陈某。陈某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随后让人去后院,将那个瓮清洗干净,交给了刘稳的仆役。
当晚,刘稳在灯下仔细打量那瓮。仆役已经将瓮身的灰尘擦拭干净,虽然还有些污渍,却能清晰看到瓮身整体呈暗黄色,表面隐约能看到淡淡的纹路,只是年代久远,纹路已经有些模糊。刘稳又用清水反复冲洗,再用细布擦拭——随着污渍一点点被擦掉,瓮身的黄色越来越鲜亮,光泽也渐渐显露出来,放在灯下,竟泛着柔和的光晕。
“这哪里是铜瓮?”刘稳心中猛地一震,“这颜色、这光泽,倒像是……金的?”他连忙找来一把小刀,轻轻在瓮底不起眼的地方划了一下——划痕处依旧是明亮的黄色,没有露出丝毫铜色或其他金属的颜色。“难不成真是金瓮?”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又想起曾在当铺见过的汉代金器,那色泽、质地,竟与这瓮如出一辙。
次日一早,刘稳不敢耽搁,带着金瓮匆匆赶回永宁庄。他让人找来细砂纸,小心翼翼地打磨瓮身,又用软布反复擦拭。几天后,金瓮被打磨得莹洁光亮,通体金黄,璀璨夺目,瓮身上模糊的纹路也清晰起来——竟是简单的云纹图案,古朴典雅,一看就是汉代的器物风格。刘稳找来了秤,将金瓮称重,足足有二十四斤重!
“汉代生金所制的金瓮,这可是稀世珍宝啊!”刘稳心中又惊又喜,他知道,这样的宝物,自己万万不敢私藏,若是献给秦相,说不定能得到赏识,对自己日后的前程大有裨益。
很快就到了年末,按照惯例,各庄田的管事要亲自带着租税前往秦府交割。刘稳提前将金瓮仔细包裹好,放在一个精致的木箱里,与租税一同装车,前往秦府。到了秦府后,他先交割完租税,随后向秦府的管家说明,自己有一件稀世珍宝,想献给秦相。管家见他神色郑重,便将此事禀报给了秦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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