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年间，溧水县尉黄德琬在任上颇有声望，除了理政严明，他私下里还喜欢养犬。在他的宅院中，常年养着几只狗，有的负责看家护院，有的则是他闲暇时的玩伴。其中，有一只通体乌黑的狗，因眉下各有一点白毛，远远望去像多了两只眼睛，黄德琬便给它取名“四眼”。
四眼是黄德琬三年前从镇上的狗市买回来的。当时它还是只幼犬，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黄德琬见它眼神灵动，又生得特别，便动了恻隐之心，将它带回了家。四眼性子温顺，却格外通人性，黄德琬一声呼唤，它便摇着尾巴跑过来，还会根据指令坐下、作揖，甚至能帮着传递小物件。平日里，它不像其他狗那样四处闲逛，大多时候都守在后门，夜里听到一点动静就会警觉地吠叫，成了宅中最尽职的“门卫”，黄德琬和家人都对它格外偏爱。
可谁也没料到，三年后的一天，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这天清晨，田仆陈六急匆匆地跑到黄德琬面前，脸色慌张地禀报：“大人，不好了！咱们家的狗，不知怎的，竟屡次咬伤、咬死家里的羊！昨天夜里，又有两只小羊被咬伤了，怕是活不成了！”
黄德琬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宅后有个小牧场，养了十几只羊，平日里用来供应家中的羊奶和羊肉，从未出过差错。“你确定是家里的狗干的？”他追问。
“大人，我已经查验过了！”陈六连忙说道，“羊身上的咬痕，和狗牙的印记吻合，而且我夜里偷偷守着，看到几只狗围着羊圈打转，有好几次都想冲进去，若不是我及时驱赶，恐怕损失更重。这几天已经死了三只羊，再这样下去，剩下的羊也难保啊！”
黄德琬心中怒火渐起。他素来注重规矩，家中的牲畜、仆役都有定规，如今狗群竟敢公然咬杀羊只，若是纵容下去，日后怕是会生出更多事端。他当即下令：“家里一共养了六只狗，你去把它们全都抓起来杀掉，一只也别留！免得它们互相效仿，再闯祸端！”
陈六虽有些不忍，尤其是想到温顺的四眼，可不敢违抗黄德琬的命令，只好领命而去。他带着几个仆役，拿着绳索和木棍，在宅中四处搜寻狗的踪迹。很快，其他五只狗陆续被抓住，不管它们如何挣扎吠叫，最终都难逃一死，尸体被拖到城外埋了。可唯独四眼，不知躲到了哪里，任凭仆役们翻遍了宅院的各个角落，都没能找到它的踪影。
“大人，其他五只狗都处理了，可四眼不见了，到处都找不着。”陈六回来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
黄德琬皱了皱眉，心中也有些意外。四眼平日里很少离开后门附近，今日竟能躲过搜寻，倒是有些机灵。“再去找！务必找到它，一并处理了！”他虽偏爱四眼，可在规矩面前，也不愿破例。
可仆役们找了一整天，依旧没发现四眼的踪迹，黄德琬只好暂时作罢，心中却暗自想着，或许它是趁机跑丢了，也好。
两天后的夜里，黄德琬的妻子突然从梦中惊醒，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黄德琬被她的动静吵醒，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噩梦？”
妻子定了定神，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我刚才梦到四眼了！它就站在床边，眼神可怜巴巴的，还开口说话了，说‘主人要把所有狗都杀掉，可我是无辜的，我从来没有咬过羊，平日里只在后门守着，防止贼人进来，求主人饶我一命’。说完，它还对着我作揖，模样特别可怜。”
黄德琬听了，心中一惊。他知道妻子素来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会编造这样的梦。难道四眼真的是被冤枉的？他回想起四眼平日里的表现，确实温顺乖巧，从未见过它主动攻击其他牲畜，反而常常守在后门，夜里有陌生人靠近，它都会及时吠叫示警。
“或许，我真的错怪四眼了。”黄德琬心中泛起一丝悔意，连忙说道，“明日我再仔细查问，看看咬杀羊只的究竟是不是四眼。”
第二天一早，黄德琬便叫来陈六和负责看管羊圈的仆役，仔细询问狗群咬羊的细节。“你们仔细想想，看到四眼和其他狗一起围着羊圈吗？有没有亲眼看到它咬羊？”
陈六和仆役们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回大人，我们只看到其他五只狗围着羊圈，确实没看到四眼。之前以为它也参与了，可仔细回想，每次看到狗群闹事，都没见到四眼的影子。”负责看管羊圈的仆役补充道，“而且，四眼每天都守在后门，夜里我起夜时，还常看到它趴在后门旁，从未见过它靠近羊圈。”
黄德琬这才确定，四眼确实是被冤枉的。他心中又愧又悔，连忙说道：“看来是我错怪四眼了，它并没有咬羊，之前的命令太草率了。你们再去四处找找，若是找到了四眼，千万别伤害它，把它带回来。”
仆役们连忙分头去找，可找了大半天，依旧没找到四眼。就在黄德琬以为四眼再也不会回来时，当天傍晚，一个仆役匆匆跑来禀报：“大人！四眼回来了！它就在后墙根下趴着，不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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