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令没立刻判案,拖着。他一边向上级呈报,说案情复杂,需要彻查;一边又让人搜集张屠户平日横行乡里的证据,什么欺男霸女,什么欠钱不还,只要能找到的,都记了下来。
师爷看不懂,说:“大人,您这是何苦?这案子明明白白,何必给自己找事?”
王县令扶了扶眼镜,说:“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孩子有情有义,只是用错了法子。能救,就尽量救一把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姚牛在牢里待着,每天吃着粗米野菜,倒也安稳。他不知道外面的事,只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侥幸。
转机出现在三个月后。朝廷下了一道大赦令,说是新帝登基,普天同庆,除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其余罪犯均可减免刑罚。
王县令看到大赦令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他立刻上书,说姚牛虽杀人,但事出有因,且张屠户罪有应得,请求援引大赦令,赦免姚牛的死罪。
他的上书,引起了州郡官员的注意。有人觉得王县令是在徇私,也有人觉得姚牛的行为虽触犯律法,却情有可原,体现了“孝”与“义”。双方争论不休,最后,州刺史拍了板:“姚牛为父报仇,其情可悯,其行可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三十,释放归家。”
当姚牛走出牢房的那一刻,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看见王县令站在不远处,对他笑了笑:“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别再犯傻了。”
姚牛愣了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哽咽:“谢大人……”
他回了家。母亲看见他,抱着他哭了半天,眼泪把他的肩膀都打湿了。从那以后,姚牛像变了个人,不再沉默寡言,也不再眼神发狠。他踏踏实实地种地,帮着母亲做家务,闲暇时还会去镇上打零工,日子虽然清贫,却渐渐有了生气。
他心里一直记着王县令的恩情,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有时路过县衙,他会偷偷地站在墙外,看一眼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然后默默地离开。
一年后,初夏。
王县令难得清闲,带着两个仆人,牵着几匹好马,去城外打猎。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田野里一片绿油油的,风吹过,稻浪翻滚,让人心情舒畅。
他们追着一只鹿,跑了很远,不知不觉就到了一片荒草丛生的地方。那里地势低洼,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
那只鹿跑得飞快,钻进了草丛深处。王县令催马跟上,心里有些兴奋——这鹿毛色鲜亮,一看就是只好猎物。
他跟着鹿冲进草丛,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影子,没注意脚下。忽然,他觉得马有些不对劲,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猛地往前冲了几步,朝着一个不起眼的土坑奔去!
“小心!”旁边的仆人惊呼。
王县令这才看清,那不是土坑,是一口井!井口被杂草掩盖着,只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深不见底,若是掉下去,必死无疑!
他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拉缰绳,可马跑得太急,根本停不下来。眼看就要冲到井边,王县令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井口的阴风。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那是个老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头发胡子都白了,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拐杖。他似乎是凭空出现的,动作却异常敏捷,迎着马冲了上去,举起拐杖,朝着马的前腿狠狠打去!
“啪”的一声脆响,拐杖结结实实地打在马腿上。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猛地抬起前腿,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前蹄离井口只有半步之遥!
王县令惊魂未定,从马背上滚下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旁边的仆人反应过来,以为老翁是刺客,抄起弓箭就对准了他,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暗算大人!”
老翁吓得赶紧扔掉拐杖,连连摆手:“别射箭!别射箭!我不是刺客!”
“那你是何人?为何要打马?”王县令定了定神,问道。
老翁转过身,看着王县令,脸上带着些惶恐,也带着些激动。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王县令磕了个响头。
“大人,您不认得我了?”老翁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颤抖。
王县令皱起眉,仔细打量着他,摇了摇头:“我未曾见过老先生。”
“我是姚牛的父亲啊!”老翁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去年,您救了我的儿子姚牛,让他免了死罪。我……我是特地来谢谢您的!”
姚牛的父亲?王县令愣住了。他记得姚牛的父亲早就死了,被张屠户打死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刚想再问,却看见老翁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像烟雾一样,越来越淡。
“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子永世不忘……”老翁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话音未落,老翁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有那根木拐杖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王县令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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