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长安南门,在招国里见着妻儿了。”贾昌的声音哽咽起来,“他们脸黄肌瘦,儿子背着柴火,潘氏披着块破絮。一家人抱着哭啊,哭够了,就散了……”
从那以后,贾昌就在长安的佛寺里安了身。大历元年,他跟着资圣寺的运平大师住在东市海池边,亲手立了座陁罗尼石幢。“我学着写自己的名字,读佛经,竟也能悟些深义。”他说,“建僧房佛舍,种些好草好树,白天培土浇竹,夜里就在禅室打坐。”
建中三年,运平大师圆寂了。贾昌为他服完丧,把舍利塔奉在长安东门外的镇国寺东偏,亲手栽了上百棵松柏,盖了间小舍,守在塔下,朝夕焚香洒扫,跟大师还在时一样。
顺宗做太子时,赐了三十万钱,为他盖了大师影堂和斋舍,还修了外间,让游民住进来,给点工钱。“我每天就喝一杯粥,一升浆水,睡草席,穿絮衣,多出来的都给了佛。”潘氏后来去了哪里,他也说不清了。
贞元年间,长子至信穿着并州的铠甲,跟着大司徒马燧入朝,到长寿里来看他。“我把他赶跑了,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次子至德在洛阳卖丝绸,每年来长安送钱送布,也被他拒了,“他们后来就再也没来过。”
说到这儿,贾昌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长安城墙,那里曾有他最风光的少年时,也有他最痛的离散。“你看现在,北胡跟京师人杂居,娶妻生子。长安的少年,穿的戴的都学胡人样,这不是妖异是什么?”
阳光渐渐斜了,镇国寺的钟声悠悠传来。贾昌站起身,佝偻的背在松柏间像株老竹,“回去吧,天要黑了。”他挥挥手,转身走向那间小舍,背影融进暮色里,只留下满院松柏的清香,和一段被时光磨得发亮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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