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清晨的钟声响起,飞烟才送赵象到墙下,握着他的手说:“今日相遇,是前生的缘分。别以为我是个放荡的女子,实在是被你的风度打动,身不由己,你要明白我的心。”赵象忙说:“能得你青睐,我此生定不负你。”说完,翻墙回了家。
第二天,赵象托门媪送去一首诗:“十洞三清虽路阻,有心还得傍瑶台。瑞香风引思深夜,知是蕊宫仙驭来。”把飞烟比作仙子。飞烟读了,微微一笑,回了首:“相思只怕不相识,相见还愁却别君。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去入行云。”说只盼着能像仙鹤一样,与他双宿双飞。又让门媪带话:“还好我也会写几句诗,不然,怎配得上你的才学?”
之后不到十天,两人常在武公业值班的夜里在后庭相会。有时对着月色写诗,有时低声说着心里话,只觉得神不知鬼不觉,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这样过了一年,倒也平安。
可飞烟性子娇贵,对身边的丫鬟越发严苛,稍有不如意就鞭打责骂。有个丫鬟怀恨在心,趁武公业回家,把这事一五一十全说了。武公业听了,脸色铁青,却压着怒火道:“别声张,我自有计较。”
到了武公业该值班的日子,他先去府里递了请假条,到了夜里,却装作去值班的样子,悄悄躲在巷口。等到街鼓敲过,他匍匐着回到府后,顺着墙根摸到后庭,正看见飞烟倚着门框低声吟诵,赵象则趴在墙头上,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武公业怒从心头起,大吼一声冲过去。赵象吓得魂飞魄散,纵身跳墙逃跑,武公业没抓住人,只撕下了他的半件衣襟。他冲进屋里,一把揪住飞烟质问。飞烟脸色发白,声音发抖,却不肯说实话。武公业更气了,把她绑在大柱子上,用鞭子狠狠抽打,打得她浑身是血。飞烟却咬着牙说:“能与他相爱一场,死了也甘心!”
深夜,武公业打累了,靠着柱子打盹。飞烟叫过自己贴身的丫鬟:“给我一杯水。”丫鬟端来水,她一饮而尽,头一歪就没了气息。武公业醒来,还想再打,却发现人已经死了。他解开绳子,把她抬到阁楼里,对外只说飞烟得了急病去世。
过了几天,飞烟被葬在北邙山,可街坊邻里谁都知道,她是被武公业活活打死的。赵象吓得改了名字,换了衣服,逃到江浙一带躲了起来。
洛阳城里有个才子写了篇《飞烟传》,传里说,有崔、李两个书生常和武公业来往。崔生写了首诗悼念飞烟,末句是:“恰似传花人饮散,空床抛下最繁枝。”那天夜里,他梦见飞烟来谢他:“我的容貌虽比不上桃李,可零落得比它们还惨,多谢你的诗,让我惭愧又感激。”
李生也写了首诗,末句是:“艳魄香魂如有在,还应羞见坠楼人。”意思是说飞烟的死,比绿珠坠楼差远了,算不得贞烈。夜里,他梦见飞烟叉着腰骂他:“男人有百种品行,你都占全了吗?凭什么说这种话诋毁我?我在地下等着你,跟你当面理论!”没过几天,李生就突然死了,当时的人都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后来,赵象辗转调到汝州鲁山县做主簿,陇西人李垣接替了他的职位。咸通末年,我又接替了李垣,和赵象还算相熟,听他说起洛阳的旧事,才知道这些秘闻。李垣当年记了下来,我才得以把它写出来。
唉,美艳的容貌,历代都有,可清雅的操守,却少见得很。男人炫耀才华,往往德行浅薄;女子炫耀美色,往往私情暗藏。若是都能像捧着满杯的水那样谨慎,像站在深渊边那样小心,也就都成了端方的君子、贤淑的女子。飞烟的罪过固然不能饶恕,可看她的一片痴心,也实在让人叹息啊。
樊夫人是刘纲的妻子。刘纲在浙江上虞做县令,精通道术,能召集鬼神听令,还会各种隐身变化的法术,只是他向来低调修行,外人很少知晓。他治理地方崇尚清静简约,政令却推行得顺顺当当,百姓跟着受了不少恩惠——县里从没遭过水灾旱灾,也没闹过瘟疫虫害,年年都是丰收年。
闲暇时,夫妻俩总爱比试道术。一次两人坐在大堂上,刘纲抬手施术,让东边的碾米房燃起大火,樊夫人轻轻念了句咒语,火苗“噗”地就灭了。院里种着两株桃树,夫妻俩各对着一株念咒,让桃树互相打斗,斗了半晌,刘纲咒的那株渐渐落了下风,枝条蔫头耷脑地往篱笆外退。刘纲往盘子里啐了口唾沫,唾沫变成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樊夫人跟着啐了一口,变成只水獭,“嗷呜”一口就把鲤鱼叼走了。后来两人去四明山,路上撞见老虎,刘纲喝令老虎不许动,老虎是趴在地上了,可他们刚要迈步,老虎“嗖”地就没影了;樊夫人径直往前走,老虎“咚”地趴在地上,脑袋埋进土里不敢抬头,她随手解下腰带,把老虎捆在床脚才算完。不管比什么,刘纲总输给妻子。
飞升那天,县衙旁边有棵老皂荚树,刘纲爬到几丈高的树杈上,借着树干的力道才腾空而起;樊夫人就坐在地上,身子像裹在云里似的,慢悠悠往上飘,两人一同消失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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