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草料味?
他正愣神,忽然觉得那东西在舔他的鞋!湿漉漉的,带着股温热!
“啊!”赵生吓得差点晕过去,拼命往桌子里面缩,连鞋子被舔掉了都不知道。
就这么僵持了不知多久,外面渐渐亮了起来,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那“呼哧”声慢慢远了,狗窦里的脑袋也缩了回去。
赵生在桌子底下藏了许久,直到阳光透过窗纸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光斑,他才敢慢慢探出头。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他的长剑躺在狗窦旁,闪着寒光。
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忽然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脑袋一歪,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赵兄!赵兄!你醒着吗?”是李生的声音。
赵生挣扎着爬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他走到门边,刚拉开门栓,众人就涌了进来。
“赵兄你没事吧?”陈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见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吓了一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生还没来得及说话,王生忽然指着狗窦,失声喊道:“快看!血!”
众人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狗窦周围的门板上,溅得满是暗红色的血迹,地上还有几缕带着血的毛发,看着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生声音发颤,“昨夜真有东西进来了?”
赵生这才缓过神,指着墙角,又指着狗窦,结结巴巴地说:“昨、昨夜……有怪物……像鸟一样,在衣架上飞……我、我砍了它一剑……后来又有东西从狗洞里钻进来……我又砍了一剑……”
他说得激动,手舞足蹈,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又惊又奇。陈生壮着胆子,捡起地上的长剑,剑身上果然沾着点暗色的污渍,还有几根细毛。
“赵兄砍中的东西呢?”陈生四处打量。
赵生这才想起昨夜砍落的“鸟”,指着墙角:“好像……掉在那儿了。”
陈生走过去,蹲下身摸索了一阵,忽然摸到个软软的东西。他捡起来一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那是一顶半破的席帽,就是乡下书生常戴的那种,竹篾编的架子,外面糊着层布,边缘破了个大口子,显然是被剑砍的。
他又往衣架上看,那件蓝布衫的领口被削掉了一块,挂在架上的席帽没了,显然昨夜赵生砍的,就是这顶被风吹动的旧帽子。
“赵兄,”陈生强憋着笑,举起席帽,“你砍的是这个?”
赵生愣了愣,凑近一看,脸“腾”地红透了,像被泼了一盆热水。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嗷——”的一声驴叫,声音凄惨。
众人连忙跑出去,只见院子角落里,赵生昨天带来的那头驴正卧在地上,嘴角淌着血,嘴唇豁了个大口子,疼得直甩脑袋,地上还滴着几滴血。
王生忽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驴一早饿了,想从狗窦钻进来找吃的,偏偏被赵兄一剑砍中了嘴!”
真相大白。
众人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李生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王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赵生说不出话;陈生笑得差点岔气,手里的席帽都掉在了地上。
“原、原来赵兄砍的是自己的驴啊!”李生笑得喘不上气,“我说怎么有草料味呢!”
赵生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看着那驴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想起自己昨夜吓破胆的模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索性捂着脸蹲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众人笑了半天,见他实在难堪,才渐渐收了声。李生扶起他,拍着他的肩膀:“好了好了,赵兄有胆气,敢独自守夜,这全席我们还是要请的。”
王生也附和:“就是!换了我们,未必有这魄力。”
赵生低着头,嘟囔了一句:“我再也不吹这牛了……”
众人扶着他往外走,那驴见主人要走,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呜呜”地叫着,像是在抱怨。
阳光透过巷子口的树影照进来,落在众人身上,带着暖意。赵生的脸还红着,可心里的恐惧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的羞赧。
后来,这段趣事传遍了长安城的书生圈。每逢有人聚在一起喝酒,总有人提起“赵生夜斗席帽,怒砍自家驴”的典故,引得满堂大笑。
赵生再也不敢提“胆气”二字,见了席帽就绕道走,连驴都不敢骑了。可他偶尔会摸着那柄长剑,想起那个惊魂夜——原来这世间最吓人的,往往不是鬼怪,而是自己吓自己的胆怯。
而那处老宅,倒是因为这段趣事出了名。常有好事者跑去“探险”,可再也没人见过会飞的席帽,或是从狗窦里钻进来的驴脑袋了。只有风过回廊时,还会“呜呜”地响,像是在偷偷笑话那个闹了笑话的赵生。
喜欢饮茶杂话请大家收藏:(m.20xs.org)饮茶杂话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