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天刚蒙蒙亮,马子才就和王承骑着驴,出了顺天府的城门。路上走得急,白天赶路,晚上就找个小客栈歇脚,铺盖卷往土炕上一放,倒头就睡。王承年纪大些,走了几天就觉得累,马子才却跟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每天天不亮就叫醒王承:“王兄,快起,咱们早走两步,就能早到金陵,早见着那‘青心柳’。”
走了差不多半个月,终于进了金陵城。金陵的秋和顺天府不一样,街面上的树还绿着,风里带着点水汽,润润的,不刮脸。王承带着马子才往城郊走,越走越偏,最后到了一个小村子,村口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的,树下坐着几个老太太纳鞋底。
“就是这儿了。”王承指着村里一间矮矮的土坯房,“我那表亲姓刘,就住这儿。”
马子才跟着王承走过去,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菊香。他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只见院子里辟了半块地,种着十几盆菊花,有开着的,有打着苞的,颜色倒也寻常,黄的、白的、紫的都有。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汉正蹲在盆边,用小铲子给菊苗松土,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过来。
“刘大哥,我是王承,从顺天府来的。”王承上前拱手。
刘老汉放下铲子,站起身:“承兄弟,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他看见马子才,愣了愣:“这位是?”
“这是马子才马老爷,顺天府来的,也是个爱菊的,我跟他说了你家的‘青心柳’和‘月舞裙’,他特意跟我来一趟,想求两枝芽。”王承笑着解释。
刘老汉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搓了搓手,叹了口气:“承兄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两种菊,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到我这儿已经三代了,从来没给过人。不是我小气,是这菊娇贵,离开金陵的土,到北方活不了,我要是给了马老爷,到时候菊芽枯了,反倒辜负了马老爷的心意。”
马子才赶紧上前,语气诚恳:“刘老伯,我知道您疼这菊,可我种菊三十年,什么样的菊没养过?耐旱的、喜湿的、爱阳的、喜阴的,我都摸透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养着,要是养死了,我绝不怪您。我也不白要您的,这里有十两银子,您拿着,就当是我买菊芽的钱。”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刘老汉赶紧摆手:“马老爷,您这就见外了。我不是要钱,是真怕这菊到了北方活不了。这样吧,我给您看一眼,您要是觉得不稀罕,就算了;要是真想要,我就给您掐两枝芽,活不活,就看它的命了。”
他说着,转身进了里屋,不多时,端着两个小花盆出来。马子才凑过去一看,眼睛瞬间就直了——左边那盆“青心柳”,真的是淡青色的花瓣,细细长长的,顶端有点卷,像刚抽出来的柳丝,花心是浅黄的,藏在花瓣里头,不仔细看都找不着;右边那盆“月舞裙”,花瓣一层叠一层,外层的白瓣又薄又软,里头的黄瓣稍微厚点,阳光一照,白瓣泛着光,黄瓣透着暖,真跟姑娘跳舞时飘起来的裙摆似的。
“好菊,真是好菊。”马子才伸手想摸,又怕碰坏了,只好把手缩回来,声音都有点发颤,“刘老伯,您就给我两枝芽吧,我一定好好待它们。”
刘老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了,从屋里拿出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在“青心柳”和“月舞裙”的枝条上各掐了一小段,每段也就两寸长,带着两个芽点。“马老爷,您拿着,这芽得用湿土裹着,路上别见着大太阳,到了家赶紧扦插,浇点温水,能不能活,就看这几天了。”
马子才双手接过菊芽,用早就准备好的湿棉布裹紧,揣进怀里,贴在胸口,像是揣着两块稀世的宝贝。他又把银子往刘老汉手里塞:“刘老伯,这钱您一定拿着,就算是我谢您的。”刘老汉推不过,最后只拿了一两银子:“够了,这一两银子,够我买好几斤米了。”
从刘家出来,马子才一刻也不想多待,拉着王承就往城外走:“王兄,咱们赶紧回去,别耽误了菊芽扦插。”王承无奈,只好跟着他往回赶。
回去的路走了十几天,快到黄河边上的时候,天忽然阴了,风也大了起来,刮得路边的草叶子沙沙响。马子才把怀里的菊芽又裹了裹,心里念叨:“可别出事儿,可别出事儿。”正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车轮轱辘轱辘的响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骑着一头瘦驴,跟在一辆油碧色的马车旁边,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那少年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穿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腰里系着根青布带,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风一吹,长衫的下摆飘起来,衬得他身形清瘦,眉眼却亮得很,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红,笑的时候,嘴角微微往上挑,透着股子说不出的俊朗。他看见马子才回头,也不躲,反而勒住驴,朝马子才笑了笑:“这位兄台,也是往北边去?”
马子才愣了愣,点了点头:“是啊,回顺天府。小哥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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