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角落里,一叠白纸钱静静地躺在阴影中,最上面一张缓缓浮现出暗红色的字迹——"收据"。
陈青跌跌撞撞地冲出祠堂,冰冷的月光把村道照得惨白。他跑向父亲生前住的老屋,背后始终萦绕着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仿佛那些纸人正追着他穿过小巷。
老屋的门虚掩着,陈青冲进去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屋内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他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泡闪烁几下才稳定下来。
墙上挂着的全家福让他愣住了。照片里,年幼的他被父亲抱在怀里,母亲站在一旁。奇怪的是,三个人的脸都被墨水涂黑了,只留下空洞的眼睛部分。照片下方用红笔写着日期——2003年7月15日,他十岁那年。
陈青突然想起那年夏天他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村里的医生都说没救了。但某天早晨,他突然痊愈了,而父亲从那以后变得沉默寡言,常在半夜出门。
他翻箱倒柜地寻找线索,在父亲床底下发现一个上锁的铁盒。盒子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陈青用力一掰就开了。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和几张泛黄的照片。
日记的第一页写着:"如果青娃子能活下来,我什么都愿意给。"日期正是他生病那年。
陈青的手开始发抖。他快速翻阅日记,在最后一页看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内容:
"纸人张收下了我的供奉。他说青娃子的命可以用我的换,但要等到他二十五岁那年。还有三个月就到期限了。这几天我总听见纸人走路的声音,看见白纸钱在无风的地方打转。我知道时候到了。今晚我要去老槐树下烧最后一次纸,把剩下的债还清。青娃子,爹不后悔。"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白纸剪成的小人,上面用红墨水写着陈青的生辰八字。纸人的胸口扎着一根细小的银针。
屋外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张纸在风中摩擦。陈青猛地抬头,看见窗玻璃上贴着一张惨白的脸——是父亲!他的眼睛只剩下眼白,嘴角咧到耳根,正用指甲刮擦着玻璃。
陈青尖叫一声向后跌去,撞翻了桌上的煤油灯。火焰瞬间窜上窗帘,屋里顿时亮如白昼。他抓起日记和铁盒冲出屋子,背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跑向村口,却发现路上散落着无数白纸钱,每一张都写着他的名字。纸钱在无风的情况下打着旋,像一群白色的蝴蝶追逐着他。
"青娃子!这边!"李德福从一条小巷里探出头,脸色惨白。
陈青跟着老村长躲进一间废弃的磨坊。李德福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眼睛不断瞟向门外。
"李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青气喘吁吁地问,把日记递给他看。
李德福看完日记,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造孽啊...你爹跟纸人张做了交易。"
"纸人张到底是什么?"
"不是人..."李德福的声音压得极低,"是专门收活人魂魄的东西。老一辈说,它生前是个扎纸人的匠人,因为冤死成了精,专找活人替它受苦。"
磨坊外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湿漉漉的脚掌拍打地面。李德福示意陈青噤声,两人屏息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磨坊门口。
月光从门缝渗进来,陈青看见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正慢慢渗入室内。液体中漂浮着几片未燃尽的纸钱,上面的红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跑!"李德福突然推开后窗,把陈青推了出去,"去祠堂拿你爹的骨灰!只有亲人的骨灰能暂时挡住它!"
陈青跌跌撞撞地跑向祠堂,背后传来李德福的惨叫声和纸张剧烈燃烧的噼啪声。他不敢回头,眼泪模糊了视线。
祠堂的门大开着,棺材翻倒在一旁。陈青在供桌下找到了骨灰盒——奇怪的是,父亲明明昨天才去世,尸体今天就不见了,哪来的骨灰?
但他顾不上多想,抱起骨灰盒就往外跑。刚跑到村口,他的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是一只青灰色的手,从地底下伸出来,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
陈青拼命挣扎,那只手却越抓越紧。他抓起一把路边的纸钱撒向那只手,纸钱碰到皮肤的瞬间竟然燃烧起来,手立刻缩回了地下。
借着这个机会,陈青抱着骨灰盒狂奔向村外的公路。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拦下一辆早班的农用车,终于逃离了青石村。
回到城市的小公寓,陈青锁好门窗,拉上所有窗帘。他把父亲的骨灰盒放在桌上,疲惫地倒在沙发里。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陈青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只有纸张摩擦的声音,持续了十几秒后,传来一个沙哑的耳语:"收据...还没签..."
陈青猛地挂断电话,浑身发抖。他打开骨灰盒,想看看父亲的骨灰,却发现里面除了灰白色的骨灰外,还有一个用白纸折成的小人。纸人身上用红笔写满了诡异的符文,胸口处别着一根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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