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挨着倚在床榻上，赵惊弦将虎子今日打探到的消息说与她听。
当说到那可怜女子穿着窄袖衣被地痞纠缠，反遭丈夫责打羞辱时，玉娘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
"这女子实在太可怜了……"她声音微颤，"幸得娘家肯为她做主。那些地痞可恨，可她丈夫更不是人！"
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揪住身下褥子的一角，脸上的怜惜转为愤慨："身为丈夫，不能护着妻子周全已是失职，竟还将地痞的过错全都推给受到伤害的妻子！希望她能顺利和离，逃离这般苦楚。"
赵惊弦执起她攥着褥子的手，轻轻掰开她紧握的指尖，将自己的手指与她交缠："会的。"
说了女子之事，他才轻声道："我听虎子说，今日你为了护着月盈和符掌柜，不顾自身安危冲了出去。"
玉娘点头，散开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对！当时她们被几个人围着。我若不去，她们怕是要吃亏。"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帮助别人是好事。可凡事总要量力而行，若要助人，先要确保自身无虞。"
他原想说"旁人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顾好自己"，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她觉得自己太过冷情。他深知玉娘心地柔软，定是无法做到眼见身边人身陷险境而置之不理。
玉娘知他担忧，柔声宽慰："我带了棍子出去的，不怕。月盈和符掌柜都是为了护着铺子才陷入险境，我岂能坐视不管？"
他何尝不知，可一想到她可能受伤，便觉心如刀绞，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嗯，万幸无事。"
"我答应你，"玉娘抬手轻抚他紧蹙的眉宇，指腹温软，"往后定会更谨慎些。若是再遇这般情形，必先寻个更稳妥的法子。"
赵惊弦握住她的手腕，将那只手紧紧包在掌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今日之事，终究是他思虑不周。从今往后，他定要将她妥帖护在羽翼之下。
*
晨光熹微，檐下鸟鸣清脆。
昨日铺子的风波虽已平息，但既然前日已传信让苏娘子暂缓过来，玉娘便决定再多给她一日假期。
小鲤自己一人在家练一日基本功也可行。
玉娘则与柳映华、赵攸坐在屋里做针线。
玉娘将铺子遭人闹事的经过，以及那可怜女子的遭遇说与柳映华和赵攸听。
柳映华和赵攸听了也是被那女子的夫家气的不行，又深深同情女子的遭遇。
"怪不得昨日你们家大门关着呢！"柳映华恍然道，"那衣裳再正经不过，又好看得很。我穿了连我相公都夸好看，我大嫂还特地拿去仔细瞧了，照着样式做了一件呢！"
她前些日子见这窄袖衣样式别致，特意从玉娘这里要了布料。玉娘只收了成本价，她亲手做了一件，相熟的小娘子见了都夸雅致。
赵攸也是恼恨得很，秀眉拧起："就是！这窄袖衣深得女子喜爱，再正常不过的衣裳。我看是他们心里龌龊！"
……
三人正说着话，大门有响动，小鲤跑过去开门，玉娘抬眸望向窗外。
是虎子提着菜篮回来了，赵母牵着团团紧随其后。
玉娘又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针线上。
团团一回来就进屋，迈着短促的步子挪到玉娘身边，平日里白胖圆润的小脸此刻通红，一双大眼睛耷拉着，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他瓮声瓮气地唤了声"娘"，又对赵攸、柳映华含糊地叫了"姑姑"、"婶婶"。
玉娘见儿子不对劲，放下手中的针线，仔细端详着他那张圆嘟嘟的小脸。这孩子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此刻却蔫蔫的，连两个小揪揪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这是怎么了？"她柔声问道。
团团只是摇着头，肉乎乎的小手揪着衣角。
玉娘见他这般模样，心知定是有什么事，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意思说。她向柳映华二人一笑，牵着团团的手走向隔壁书房。
关了门，玉娘在榻边坐下。
团团知道娘亲如今抱不动自己了，便笨拙地往榻上爬，肉乎乎的小短腿在空中费力地晃了晃，小脸都憋红了，好不容易才爬上去。
玉娘扶着他坐稳，笑着伸手替他理了理蹭乱的衣襟，又轻轻拭去他额角的细汗，"团团为什么不高兴？"
团团听着娘亲的问话，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榻上的竹席，才吞吞吐吐地说："娘......以后能不能不叫我团团了？"
"为什么呀？"玉娘疑惑，又给他理了理有些散乱的总角，"团团多好听！还是姐姐给你取的呢！"
最主要的是"团团"这个名字和儿子十分贴切，儿子就像个白面团子，圆润可爱。
"可是墩娃他们......"团团的声音闷闷的，"都笑我的名字像女娃娃......说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
他虽然很喜欢姐姐，可这个小名实在让他羞赧，连家里养的元宝都比他的名字威风。
玉娘忍俊不禁，摸了摸儿子圆滚滚的脑袋。孩子渐渐长大，已经开始在意旁人的眼光了。
"好。"她柔声道，"娘以后不叫你团团了。叫你澂止可好？这是你爹给你取的学名。往后在外头，你就告诉别人你叫赵澂止。"
其实团团对这个名字也不是很满意－－
那个"澂"字他练过好多遍，笔画多得让他小眉头都皱成了团。
但为了不再被巷子里的小伙伴笑话，笔画多些就多些吧。他抿着小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以后我就告诉别人我叫赵澂止。"
午食时分，一家子围坐在饭桌前。
团团放下勺子，神情一本正经，奶声奶气地宣布："奶奶、姐姐、姑姑、虎子叔叔，日后请唤我'澂止'，莫要再唤'团团'了。"
说罢，他偷偷觑了姐姐一眼，见小鲤正抿着嘴笑，这才松了口气，小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几人都被团团这小大人般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却都配合地点头应下。
赵母笑得眼角褶子开花，也没问为什么，笑着开口："好团团！奶奶的乖孙！奶奶以后叫你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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