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确实没听过后面这句，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家爹爹。
赵惊弦又道：“叔叔是你的长辈，你方才那样说话，未免有些失礼了。”
虎子赶忙笑着摆手：“无妨无妨，阿止这是与我亲近，才会这般直言。小孩子天真烂漫，何必拘这些虚礼。”
赵惊弦却仍是对着脸上露出心虚神情的团团温言道：“即便再亲近，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忘。去给叔叔斟杯茶，算是赔个礼可好？”
团团乖巧地点点头，迈着已经廋了些的小短腿跑到虎子身边，小心为他将茶杯倒满。
那认真专注的模样，让满屋子的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时安静的小鲤眨了眨眼，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俏皮：“虎子叔叔这是要成亲了吗？以后盼芙姑姑是不是就是我们的婶娘了？”
她已是半大姑娘，方才大人们的谈话虽未全懂，却也听懂了七八分。
这话问得虎子很是不好意思。
他摸了摸挺拔的鼻梁，眉目带上赧色，唇角不自觉扬起，笑着点头承认：“是，再过不久，你们盼芙姑姑就是你们的婶娘了。”
他说这话时，俊逸的小麦色脸上带着三分羞意和七分喜意。
小鲤一听，当即拍手：“太好啦！我可喜欢盼芙姑姑了！”
团团小脑袋也点得像小鸡啄米：“盼芙姑姑做的糕糕很好吃！”
第二日一早，赵母便收拾齐整去了李家。
既是提亲，自然要依着礼数先知会一声。
她与李家说定，初十那日巳时登门提亲，好让李家有个准备。
两家本就相熟，李盼芙与虎子更是时常碰面，不比那些盲婚哑嫁的男女，因而省去许多虚礼。
既已说开，提亲之后便可直接商议婚期，择个吉日将亲事定下便是。
赵母从李家得了准话，又取了李盼芙的八字，回头便带着虎子细细备下茶饼、干果和酒水作提亲礼。
虎子还去银铺挑了一对素银耳珰，样式虽简，却打磨得光亮照人。
提亲礼不比下定那般隆重，备些酒水茶点已算周到。
初十这日，天朗气清。
赵惊弦休沐，与赵母、玉娘与虎子都换上体面衣裳。
虎子更是将压箱底的那件墨绿色长衫取了出来。
这是早先时日玉娘为他缝制的，因用料讲究，他平日舍不得穿，今日穿上更显身形挺拔，俨然一个俊朗少年。
将近巳时，几人提着礼，往李家去。留赵攸在家看顾小鲤和团团。
赵母一行人到了李家，便见到同样穿着喜庆得体的李大爷和李大娘。
李大爷知今日是提亲的正日子，一早便歇了铺子的生意，与李大娘一同候在家中。
见赵家人进门，李大娘忙迎上前，声音里带着喜气：“快屋里坐，盼芙正在厨房准备茶点呢。”
这话音刚落，便见李盼芙端着茶盘从里间走出来。
她今日穿了件水绿色交领襦裙，发间别了朵淡黄绢花，见虎子望来，她脸颊微红。
众人落座。
李盼芙垂眸将茶盏一一奉上。
虎子也羞得不敢直视，只低头接过茶盏，耳根早已红透。
两家人说了几句家常，便吃着茶点谈论婚事。
赵母抿了一口茶，说起孙家情况：“李叔、李婶，虎子爹娘身子骨都硬朗，都是实诚人。家里虽不富贵，可虎子爹在陵州府城的酒楼做账房，每月都有进项，一家人在城里住得安稳。”
虽李大娘李大爷年纪不比她大多少，但虎子唤赵母伯娘，李大爷和李大娘又是李盼芙的祖父、祖母，她唤二老一声叔婶是合适的。
见二老听得认真，赵母又补充道，“虎子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妹妹，最是乖巧懂事。您二老放心，盼芙嫁过去，定是去过好日子的。”
李大爷捋着花白的胡须，满脸笑容：“我看虎子这踏实性子，就知家教不会差。”
李大娘也笑着点头，眼角泛起慈祥的细纹：“我们也不图她大富大贵，但求往后日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就好。盼芙爹早年死在战场上，亲娘改嫁后，就我们两个老的拉扯她长大，希望虎子和亲家能好好待她。”
话至此处，她喉间哽咽。
原不想在这喜庆日子提起伤心事，可既是提亲，总要坦诚相告，才不失礼数。
这话一出，屋内静了几分。
李大爷与李大娘这辈子实在不易，生养了两个儿子，长子战死，次子早些年前和朋友在外饮酒，夜间归家，遭歹人抢夺，推搡间摔在路边巨石上，再没醒来。
虽得了些许赔偿，可人终究回不来了。接连丧子，二老一夜苍老不少，这些年全靠着将孙女抚养成人，才撑着一口气活到如今。
赵惊弦、玉娘、赵母也不由想起未及弱冠便战死的赵霁川，心里难受，表情便不由带上了哀戚。
李大爷也难过，这是不管过去多少年，他和老伴始终放不下的伤心事。
见赵家人神色哀戚，只当是提亲之日不该说起这些。
赵家人从未向提过这些事，李家自然不知赵家也经历同样的痛楚。
他努力不让脸上的笑落下来，对老伴轻责道：“你这老婆子，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李大娘也回过神来，望着桌上红纸包着、红绸绑着的提亲礼，慌忙抹了抹眼角，拢了拢鬓边白发，挤出笑容连声道：“是是是，咱们还是说回两个孩子的婚事。”
赵母定了定心神，语气认真：“您二老将盼芙养大不易。虎子既是娶盼芙为妻，自然也会将您二位当作亲祖父、亲祖母孝敬，为你们养老送终。”
这话正说进两个老人心坎里。
李大爷哈哈笑道：“我们老了，也不知还能陪盼芙几年，就怕拖累她。只要她往后过得好，我们便再无所求了。”
虎子抬起头，看着李大爷李大娘，眼神坚毅：“李大爷，李大娘，你们放心，我既真心求娶李姑娘，便会一辈子待她好，也会和她一起尽孝，绝不教您二老晚年孤寂。”
李大娘听了准孙女婿这话，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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