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看着碗里晃动的米汤倒影,里面映着自己苍白而惊惶的脸。那点幽绿的磷光,那冰冷的悸动,那挥之不去的腥甜…它们如同无形的藤蔓,早已悄然缠绕上来。
这片焦黑的死寂,真的…是终结吗?
我端起碗,滚烫的碗壁灼痛了掌心。我小口地、强迫自己吞咽着温热的米粥。每一口下去,脚踝深处的冰冷悸动,似乎就随着吞咽的动作,更深地…嵌入了骨髓。
日子像掺了沙子的米粥,在喉咙里艰难地往下咽。新住处朝北的窗,框着永远灰蒙蒙的天,和天底下那片无法回避的焦黑死寂。那片枯枝丛林,无论阴晴,都沉默地矗立在地平线上,像大地溃烂后结出的巨大黑痂。风穿过时,干涩的“咔咔”声如同亡灵的叹息,日夜不息地渗进房间。
脚踝的伤,在医学意义上“愈合”了。焦黑的皮肉被新生的、颜色怪异的粉红肉芽取代,中心那块凹陷却顽固地存在着,像被陨石砸出的环形山。疼痛褪去了灼烧的酷烈,沉淀成一种深嵌在骨头缝里的、冰冷沉重的钝痛。每一次迈步,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空洞深处传来沉甸甸的回响。敷料早已撤去,但那股若有若无的松脂腥甜,却像幽灵般缠绕在伤疤周围,尤其在阴雨天,浓得驱之不散。
母亲的目光越来越小心翼翼,像在触碰一件布满裂纹的易碎品。她不再试图询问什么,只是沉默地做饭、打扫,眼神里的忧虑和那丝挥之不去的恐惧,如同房间里的霉味,日渐深重。父亲打过几次电话,声音隔着千里电波,疲惫又遥远,说的都是些“好好养伤”、“别多想”、“学校那边会处理”之类的套话。他回避着那片焦黑森林,回避着吴伯干枯的尸体,回避着一切超出他理解范畴的恐怖。他的世界,需要稳定和“正常”。
校方派了个表情刻板的中年女老师来过一次,带着一箱牛奶和一叠打印好的“心理疏导建议”。她的目光在我脚踝的伤疤上飞快地掠过,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疏离。“林晚同学,”她的声音平板无波,“你的学籍保留,但鉴于…特殊情况…建议休学调整。等身体和心理状态稳定了,再考虑复课。这是学校的关怀。”关怀?我盯着她一丝不苟的发髻,只觉得那话语像冰冷的铁块,沉甸甸地砸在心上。休学通知单上鲜红的公章,像一枚盖棺定论的戳。
那片焦黑森林成了禁区。高耸的铁丝网和刺眼的黄色警示带将它彻底围困,荷枪实弹的守卫像沉默的雕像伫立在入口。官方通报语焉不详,只说是“严重化学品泄漏事故导致生态灾难”,勒令永久隔离。偶尔有穿着厚重防护服、如同宇航员般的身影进出那片死地,出来时,沉重的密封箱被迅速抬上特制的车辆运走,留下更深的谜团和无声的恐慌。县城里流言四起,从“日军遗留毒气”到“外星生物污染”,越传越离奇。人们看向那片焦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深藏的恐惧,经过附近道路时,总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仿佛那片死寂本身会伸出无形的触手。
我成了这流言漩涡里一个活生生的注脚。“那个从吃人林子里爬出来的女孩”,“脚被树根扎穿过的怪物”…窃窃私语如同跗骨之蛆,在超市货架的间隙,在公交车的后排,无处不在。曾经的同学避我如蛇蝎,眼神躲闪。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这间朝北的、弥漫着灰尘和死寂回响的屋子,以及窗外那片永恒的、无声的焦黑。
日子在剧痛的间隙和死寂的包围中缓慢爬行。直到一个沉闷的午后,门被敲响了。
不是母亲小心翼翼的叩击,也不是社区人员程式化的通知。那敲门声干脆、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拖着沉甸甸的右腿挪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笔挺但样式低调的黑色夹克,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是那位老警察。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白大褂男人的脸色异常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混合了极度疲惫、惊魂未定和…某种近乎狂热的困惑。
“林晚同学,”老警察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之前的公事公办,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这位是省科学院生物异常现象研究所的郑教授。关于你脚踝伤口里取出的…样本,”他斟酌着用词,“以及那片隔离区的一些发现…我们需要和你谈谈。”
郑教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我,落在我身后的房间里,带着一种科学家特有的、审视未知领域的专注,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我的心猛地一沉。脚踝深处的钝痛似乎在这一刻骤然加剧,那块空洞的凹陷处,仿佛有冰冷的针在刺。终于…来了。关于那块琥珀色的凝固物,关于那片焦黑死地下掩埋的秘密。
老警察侧身让开。郑教授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踏入的不是一间普通的民居,而是某种危险的实验室。他迈步进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门槛。一股淡淡的、属于高级实验室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他身上浓重的焦虑和某种…无法形容的、类似陈旧植物标本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杀死那个,高三生请大家收藏:(m.20xs.org)杀死那个,高三生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