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用几块脏兮兮的布帘隔出了临时的“更衣区”。一个满脸不耐烦、叼着牙签的中年女人把几件散发着樟脑丸和淡淡霉味的旧式学生装塞到她们手里:“快换!磨蹭什么!穿好出来化妆!”
衣服是粗糙的阴丹士林布,浆洗得发硬,摩擦着皮肤很不舒服。林晚快速换好,撩开帘子走出来。化妆区更简陋,只有一张油腻的折叠桌,上面散乱地放着些劣质粉饼和口红。化妆师是个瘦削的年轻男人,眼窝深陷,动作飞快而粗暴,用泛白的粉扑在林晚脸上胡乱拍打,又用一支快秃了的眉笔草草描了描她的眉毛。
“好了!下一个!”他推了林晚一把,力道不小。
林晚踉跄着站到被灯光烤得滚烫的“舞厅”场景边缘,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一下推搡而怦怦直跳。她抬眼打量四周。刺眼的白炽灯光下,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几个穿着暴露亮片旗袍、浓妆艳抹的“舞女”懒洋洋地倚在道具吧台边,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眉眼带着几分野性的女孩尤其惹眼,眼神大胆地扫视着忙碌的工作人员,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笑意。林晚记得她叫柳青青,是隔壁职高的,学校里传闻很多。
这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像冷水泼进油锅,猛地炸开。
“老子的酒呢?!昨天还他妈在这儿的!那箱‘熊猫’!见鬼了?!”一个穿着沾满油渍马甲、导演模样、头发乱得像鸟窝的男人(后来知道他就是周导)正对着阿坤咆哮,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他手里挥舞着一张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阿坤脸上。
阿坤脸色发白,眼神却阴沉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导,消消气……真没人动!就那几箱道具酒,谁拿它干嘛……”
“放屁!那是真货!老子的珍藏!跟道具能一样吗?熊猫乙级大曲!上海烟糖厂的老底子!现在他妈的上哪儿找去!”周导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某种说不清的焦灼而扭曲,眼球布满血丝。
熊猫乙级大曲?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这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她记忆的薄膜。她终于想起为什么那个木箱上的熊猫图案如此眼熟!父亲林国栋那个视若珍宝、锁在书房玻璃柜最深处、落满灰尘的褐色玻璃瓶!瓶身上印的,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商标下方有一行小字——“中国酿酒厂,1958”。父亲每次擦拭那个瓶子时,眼神都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怀念,更深处却像是……恐惧。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浓郁、带着独特陈香的酒味,霸道地钻进了林晚的鼻腔。这气味,竟和父亲珍藏的那瓶偶尔打开柜子时飘散出的味道,一模一样!她循着气味猛地转头,视线死死盯住柳青青的方向。
柳青青正背对着众人,假装整理自己开衩高得离谱的旗袍下摆。就在她脚边,一个原本应该装着空瓶的道具酒箱被粗暴地撬开了。箱盖半掩着,露出里面稻草的衬垫。而柳青青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正飞快地将一个深褐色的小玻璃瓶——瓶身上印着清晰的熊猫图案——塞进自己紧绷的旗袍侧边开衩里!动作隐秘而迅捷。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柳青青偷了周导的熊猫酒!那瓶酒……和自己父亲珍藏的,是同一款!这绝不是巧合。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悄然爬升。
“Action!”周导的怒吼打断了林晚的惊悸。刺目的灯光猛然聚焦,巨大的摄影机如同沉默的怪兽,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了她们。扮演富商和姨太太的演员在舞池中央夸张地扭动。林晚和其他“学生”被粗暴地推到角落的一张道具圆桌旁。
“低头!假装看书!聊天!别他妈看镜头!”阿坤压低的呵斥在耳边响起,带着汗酸味的热气喷在林晚脖子上。
林晚僵硬地翻开桌上那本早已被翻烂了的道具线装书,手指冰凉。她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舞池边缘的柳青青。柳青青正风情万种地依偎在一个扮演帮派头目的男演员身边,巧笑倩兮,那只藏了酒瓶的手却下意识地、带着一丝紧张地按着旗袍开衩的位置。那瓶熊猫酒,像一个滚烫的秘密,硌在那里。
接下来的拍摄冗长而煎熬。周导脾气坏到极点,一个简单的背景镜头反复重拍。空气闷热浑浊,劣质粉底混合着汗水和灰尘,黏腻地糊在脸上。林晚只觉得头昏脑涨,那若有若无的熊猫酒独特的陈香,混杂着片场复杂的气味,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她看到柳青青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那抹野性的笑容变得勉强,甚至带上了几分惊惶。她频频看向片场角落那个堆满杂物、光线最暗的出口,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恐惧什么。
终于,在周导又一次暴跳如雷地喊了“Cut!休息十分钟!”后,柳青青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她依偎的男演员身边弹开,捂着旗袍开衩处那明显的鼓起,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那个黑暗的杂物出口快步走去。她的背影很快就被堆积的道具箱和旧幕布投下的浓重阴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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