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都……”
罗隐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森然又贴切的名字,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领命:“属下罗隐,谨遵主公钧令!必使四方动静,尽在主公掌握之中!”
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濮州城如同一架巨大的战争机器,在李烨的意志下轰然启动,迸发出新的力量。
军营中顿时人喊马嘶,铁匠铺的炉火彻夜不熄,叮叮当当的锻打声不绝于耳。
辅兵们推着缴获的辎重大车,将堆积如山的兵甲器械运入城中库房。
新编的陷阵都骑兵在赵猛粗豪的喝骂声中,兴奋又笨拙地适应着高大健硕的契丹战马和沉重的明光铠。
铁壁都的步卒则在刘闯严厉的监督下,喊着号子,艰难地操练着陌刀劈砍和步槊突刺的阵列。
整个濮州城,军威大振,一股昂扬的锐气冲散了连日阴霾。
以此同时,城郊某处。
罗隐踏进路尽头的破屋,李信正佝偻着背,在冷灶前费力吹着微弱的火苗。
呛人的烟灰弥漫开来,熏得他眼睛通红,不住咳嗽。
旧窗上糊着层层叠叠的补丁,却依然漏着风,吹动他枯黄鬓发如秋日飘零的野草。
“李兄。”
罗隐的声音惊动了李信。
他猛地转过身,看清来人,脸上霎时涨红一片,慌忙想掸去破旧麻衣上沾染的柴灰。
罗隐目光缓缓扫过这陋室:几卷蒙尘的竹简散乱在墙角,土墙上渗着潮湿的水痕,冷灶里那点可怜的火光,映照着主人眉宇间深锁的疲惫与窘迫。
他心中了然,却不多言,只开门见山道。
“李兄,李烨团练使令我新辟一都,名曰‘谛听’。”
他声音沉凝,“你文采过人,更难得市井沉浮多年,识得三教九流,通晓江湖门道。此职非你莫属,可愿入我谛听都?”
李信闻言,身子微微僵住。
他抬起眼,目光凝在罗隐脸上,那眼神如深潭,沉潜着多年功名未就的失意、世情冷暖的磨折,此刻更添了几分惊疑不定的探询。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是沉默着,没有开口应承。
罗隐走近一步,目光如炬。
“入我谛听都,从此便要隐姓埋名,埋骨无碑。探密、行间、甚至……死士之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字字敲在李信心上:“然则,俸禄优渥,足以奉养高堂,改换门庭。”
“死士……”
李信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骤然失了力气,握着的半截柴火“啪嗒”一声坠落在冰冷的泥地上,溅起细微尘埃。
他脑中嗡鸣,眼前骤然闪过老母卧病榻上的枯瘦身影,那双浑浊的眼睛日日凝望着门口,盼着儿子能捎回一点糊口的米粮;耳中响起她压抑的咳嗽声,如同残破的风箱在胸腔里拉扯。
那声音在无数个清寒的夜晚,搅得他辗转难眠。
昔日圣贤书上的“为生民立命”之言,此刻在贫病交加的窘迫前显得如此缥缈遥远,如同一场奢侈的幻梦。
“我……”
他深深吸进一口带着霉味的冷冽空气,那气息刺得他肺腑生疼。
他抬眼望向罗隐,眼神里翻涌的挣扎与苦涩最终沉落下去,化为一潭死寂的冰水,艰难地挤出三个字:“……愿效力。”
罗隐眼中掠过一丝了然,脸上却不见波澜。
他微微颔首,探手入怀,取出一份沉甸甸、用牛皮绳紧紧束住的文牒,轻轻搁在积满尘垢的矮几上。
旋即又掏出一只沉甸甸的布袋,解开绳结。
“哗啦!”
一声清脆响亮的撞击声骤然撕破了陋室的沉寂,仿佛平地惊雷。
无数黄澄澄的铜钱从袋口倾泻而出,瞬间铺满了桌面,有些甚至滚落到冰冷的地面。
那光芒灼灼刺眼,是冰冷的金属,更是滚烫的生机。
“此乃濮州府库所出,三千贯。”
罗隐的声音在铜钱撞击的余响中稳稳响起,“安顿令堂,招揽人手,皆由此出。”
他目光如铁,钉在李信脸上:“自此世间再无李信。谛听都内,你名‘影鼠’!”
李信的目光死死攫住那堆在尘埃里兀自闪烁的铜钱,那光映亮了他眼瞳深处某种枯寂的火焰。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无声地念着那即将伴他沉入暗影的新名。
片刻后,他倏地挺直了那长久以来因困顿而习惯微驼的脊梁,如同被无形丝线骤然拉紧的木偶。
他对着罗隐,深深一揖到底,声音里再无一丝迟疑,低沉而清晰地回应道:
“影鼠……领命。”
附录:
一、 军队编制主体:藩镇
军: 藩镇军队的最高编制单位。一个藩镇下辖若干“军”。军的主官通常称“军使”或“军都指挥使”。
营/厢: 军之下设“营”或“厢”。一军通常辖若干营/厢。营/厢的主官称“都将”、“都头”、“都指挥使”或“厢使”。
都: 唐末五代最重要的基层作战单位。一营/厢通常辖若干“都”。每都兵力数百人不等(常见1000人左右)。都的主官称“都头”、“都指挥使”或“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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