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内侧,临时搭起了几顶简陋的帐篷。
李烨亲自坐镇,赵犨和几名经验丰富的文吏负责登记造册。
数十名精悍的忠义军士兵手持兵刃,目光如炬,严密监视着每一个进入城门的人。
审查,严格得近乎苛刻。
“姓名?籍贯?从何处逃来?家中还有何人?可曾入过贼军?”文吏的声音冰冷而机械。
“小老儿…王老实…许州…王家洼…蔡州兵来…村子烧了…儿子媳妇都没了…就剩…就剩小老儿带着孙女了…”一个佝偻着背、几乎被冻僵的老者,拉着一个同样冻得嘴唇发紫、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颤巍巍地回答。
“可有保人?或能证明身份的信物?”
老者茫然摇头,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
“爷爷…我冷…”小女孩细若蚊蚋的哭腔。
赵犨看着这对祖孙,又看了看李烨。
李烨面无表情,目光扫过老者那双因常年劳作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以及小女孩眼中纯粹的恐惧。
他微微颔首。
赵犨叹了口气:“带进去,安置在城隍庙临时收容所,给碗热粥。”
“谢…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使君!”
老者拉着孙女噗通跪下,泣不成声。
立刻有士兵上前,将他们搀扶到一边登记。
下一个是个精壮的汉子,眼神飘忽。
“张…张大力,陈州…南张庄人,打猎为生,村子被毁了,逃出来的。”
“南张庄?”负责登记的文吏是本地人,抬起头,眼神锐利,“南张庄上月就被贼军屠了,逃出来的人都在城北安置点,名单在此。你叫什么?张什么力?我怎么没印象?”
“我…我…”汉子眼神一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似乎想往怀里摸。
“拿下!”
旁边警戒的忠义军队正王绪早已察觉不对,一声暴喝!
几名士兵如猛虎扑上!
那汉子反应极快,猛地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匕,狠辣地刺向最近的一名士兵!
士兵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倒地。
“是奸细!”
人群顿时大乱!
王绪怒目圆睁,如离弦之箭冲上。
那汉子身手竟也不弱,格挡几下,转身就想往混乱的人群里钻。
王绪暴喝一声,手中长刀带着破风声,一个凶狠的斜劈。
刀光闪过,血箭飙射。
那汉子一条手臂连同匕首飞上半空。
惨叫声中,被王绪一脚踹翻在地,死死踩住。
“搜!”
李烨的声音冰冷。
士兵们迅速从奸细怀中搜出几枚刻着特殊印记的铜钱,以及一张绘制简陋却标注了陈州几处粮仓和城防弱点的草图。
“拖下去!严加审讯!看看还有没有同党!”
李烨眼中杀机凛然。
奸细被堵住嘴,拖死狗般拖走,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流民们噤若寒蝉,眼中充满了恐惧。
审查变得更加严酷。
气氛凝重如铁。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挤到前面。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单薄得如同风中的芦苇,小脸冻得青紫,唯独一双眼睛,在肮脏的脸庞上亮得惊人。
她紧紧抱着一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尺许长的东西。
“姓名?”
文吏的声音缓和了些。
“阿萝。”
少女的声音清脆,带着浓重的许州口音。
“就你一人?”
“嗯。”
阿萝点头,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怀里抱的什么?打开看看!”
阿萝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解开层层破布。
里面竟是一柄断刀。
刀身布满缺口,刀柄缠着的麻绳已被磨得发亮,刀刃处却隐有寒光流转,刀脊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斑。
“刀?”
文吏和士兵都紧张起来,手按上了刀柄。
阿萝猛地抬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直直看向点将台上的李烨,毫无畏惧:“这是我爹的刀。我爹是许州团练使齐将军的亲卫。城破那天…我爹用这刀砍了三个贼兵…最后…最后被他们乱箭射死了。我娘抱着我跳了井…我…我被水冲到了芦苇荡…”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我就带着我爹的刀。我要报仇。我要杀秦宗权的狗兵。你们收不收我?我…我能干活。能烧火。能洗衣服。我…我还会磨刀。”
少女倔强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
李烨的目光落在那柄断刀上,又看向少女那双燃烧着仇恨与求生火焰的眼睛。
他沉默片刻,对赵犨点了点头。
“阿萝是吧?”赵犨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到那边登记。这刀……暂时由军械营替你保管,可好?”
阿萝用力点头,小心地再次用破布裹好断刀,抱在胸前,跟着士兵走向登记处,瘦小的背影挺得笔直。
这一天,风雪中的南城门,如巨大的筛子。
心怀叵测者被无情剔除,甚至血溅当场;而真正的苦难者和带着血海深仇的遗孤,则如同细小的铁砂,被吸纳进这座冰冷的熔炉。
陈州,在失血的同时,也在艰难地补充着新的、混杂着血泪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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