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个中原的目光都聚焦在朱温与李烨的生死搏杀之上时,北方的并州太原,陇西郡王府内,却是一片磨刀霍霍的肃杀。
李克用,这头来自沙陀的独眼猛虎,正用他仅存的那只眼睛,审视着墙壁上悬挂的巨大舆图。
他的手指,没有指向南方的汴梁或洛阳。
而是重重地戳在了太原北面的两个地方—云州,以及幽州。
云州,大同防御使赫连铎。
幽州,卢龙节度使李全忠。
这两个人,是李克用盘踞河东以来,芒刺在背的两根毒刺。
尤其是赫连铎,此人本是沙陀别部,却勾结吐谷浑,屡次犯边。去年更是险些将李克用围死在云州,若非其子李存勖死战,后果不堪设想。
此仇不报,他李克用颜面何存?
之前,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不敢。
他一旦尽起主力北上,南边的朱温必定趁虚而入,直捣太原。
但现在,机会来了。
“李烨那小子,在关中站稳了,又把朱温的主力死死拖在了齐鲁,天助我也!”
李克用一拳砸在桌案上,独眼中爆发出灼人的战意。
他不需要盟友为他做什么,只需要盟友能替他拖住敌人。
李烨,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
“父王,赫连铎与李全忠互为犄角,若攻其一,另一必救。我军当如何行事?”
堂下,十三太保之一的李嗣源出列问道,他沉稳干练,是李克用最倚重的将才。
“打蛇打七寸!”李克用发出一声冷笑。
“他们以为互为犄角,孤偏要斩断他们的联系!传我将令!”
陇西郡王府内,众将神情肃杀。
“命李存孝,率三千铁骑为先锋,直插云州与幽州之间的飞狐径!给孤死死钉在那里,断绝两地援军!”
“命李嗣源、李存信,出倒马关,各率一军为左翼,主攻卢龙军李全忠!”
“命李存审、周德威,各率一军为右翼,对云州赫连铎,围而不攻,只做牵制!”
“其余兵马,由我亲率,为中军,随时策应!”
李克用的部署,简单,狠辣。
他没有选择先打谁,而是先切断联系,再以泰山压顶之势,对其中之一进行毁灭性打击。
随着陇西郡王一声令下,数万河东大军如开闸猛虎,分路而出,席卷北疆。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飞狐径,天下九塞之一,山路崎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存孝,这位号称“将不过李”的绝世猛将,率三千精骑,硬生生在一日之内,攻破卢龙军设下的三道关隘。
战场之上,李存孝不是人。
他是一尊从地狱爬出的杀神。
他一人一骑,手持禹王槊,永远冲在最前。
挡在他面前的大同军士卒,无论是人是马,皆被他一槊砸得筋骨寸断,血肉横飞。
三千铁骑紧随其后,将这条狭窄的山道,彻底变成了一条血肉胡同。
当李存孝浑身浴血,立于飞狐径最高关隘之上时,幽州派来的援军恰好赶到山口。
他们看到的,是那尊沐浴在血雾中、沉默矗立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面迎风招展的“李”字大旗。
数千援军,无一人敢上前一步,肝胆俱裂,仓皇而退。
飞狐径已断,李全忠彻底沦为孤军。
李嗣源与李存信的两路大军,随即对其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李全忠亦是悍将,其麾下卢龙军,自安禄山起,便是天下闻名的骄兵悍卒。
双方在保安城外,展开连场血战。
战斗进入最焦灼的阶段,李克用亲率中军抵达。
他没有急于投入战斗,而是下达了一道冷酷的命令。
“轮换攻之!”
李嗣源部攻一个时辰,无论胜败,立即后撤,换李存信部上。
李存信部攻一个时辰,再换另一支生力军。
沙陀人最不缺的就是悍勇和耐力。
他们用车轮战,一点一点地消磨着卢龙军的锐气、体力和意志。
卢龙军从最初的奋勇抵抗,到疲于奔命,最终陷入绝望。
眼前的敌人,仿佛永远不会疲惫,永远保持着最旺盛的斗志。
决战之日,大雨滂沱。
李克用亲自擂鼓,河东全军发动了总攻。
李嗣源一马当先,在泥泞的战场上张弓搭箭,顶着倾盆大雨,遥遥锁定了乱军中指挥的李全忠。
“着!”
一声清喝。
羽箭离弦,撕裂雨幕,迅若黑电。
李全忠正嘶吼着命令亲兵顶住,忽觉胸口一凉。
他低头看去,一支狼牙箭已透甲而入,鲜血瞬间染红前襟。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远方那道模糊的身影,张了张嘴,一口血沫喷出,从马上轰然栽倒。
主将阵亡,卢龙军的士气瞬间崩溃。
数万大军兵败如山倒,被河东军追亡逐北,斩首上万。
李全忠之子李匡威,收拾残兵,狼狈逃回幽州,随即遣使请降。
解决了李全忠,李克用的目光,转向了最后的敌人——赫连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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