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没有慌乱，她沉吟片刻，蹲下身，视线与坐在地上、被捆得结实的默爷爷齐平。
这个动作少了几分居高临下，多了几分探究。
“既然是天生不会说话……就不是突然才这样的。”她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那你应该早就想好了，如何向来到这里的玩家，传达你掌握的线索吧？”
默爷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苍老的眼睛深深地看了虞念一眼，里面情绪复杂难辨。
然后，在虞念平静的注视下，他沉默地将目光，偏转向了帐篷的另一处角落。
虞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里杂乱地堆放着许多木偶。她心中一动，起身走近仔细查看。
这一看，让她心头微震！
这些木偶，赫然是她们进入马戏团以来见过的每一个核心NPC的模样！
穿着驯兽师服饰、表情温柔的骨语木偶。
挥着鞭子、一脸戾气的绯骸木偶。
穿着华丽魔术师长袍、表情冷傲的潘斯夫人木偶。
绿色和银色紧身衣的鸦甜、鸦苦木偶。
甚至还有穿着背带裤、一脸怯懦的摩摩木偶和穿着学徒袍子的小十一木偶。
每一个木偶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抓住了那些NPC最显着的神态特征，仿佛将他们的灵魂碎片封存于此。
而在这群形态各异的木偶中，虞念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其中一个上——那个穿着红蓝相间小丑服、脸上画着永恒不变夸张笑容的木偶。
她清楚地记得，从她们进帐篷开始，直到战斗爆发前，默爷爷手中一直在给傀儡娃娃们表演的、从未更换过的，就只有这个小丑木偶。
在众多可供选择的、代表着马戏团各个成员的木偶中，他唯独，并且持续地，让“小丑”占据着表演的核心位置。
这绝非偶然。
或许，这个默爷爷想向她们传达的核心……就是那个小丑木偶。
虞念摸了摸那个小丑木偶，回过头看向默爷爷。
然而默爷爷却移开了目光，看着地板，像是已经没有什么要表达的。
“走吧，去外边说。”虞念收回目光，不再看地上那两个老亡灵，直接转身向帐篷出口走去。
“乖娃娃！你先给奶奶松开呀！这捆得奶奶浑身疼！”傀奶奶在后面不甘心地叫唤着，但无人理会。
四人径直走出帐篷，将那片诡异与威胁暂时甩在身后。
外面马戏团园区的喧嚣似乎都变得亲切了几分。她们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围拢在一起。
“老大，”方青眉最先开口，眉头紧锁，“那个默爷爷给出来的线索到底是什么？那些木偶……我看了半天，除了做得挺像，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啊？”
虞念看向她，耐心解释道：“他指引我们看的，不是某一个特定的木偶，而是那一堆木偶本身，以及他之前表演时的选择。”
她顿了顿，确保每个队友都跟上思路：“你们想，那堆木偶里，有我们见过的几乎所有重要NPC。这本身可能就是一种暗示——默爷爷，或者说这个帐篷，某种程度上‘记录’或‘映射’着整个马戏团的成员。”
小狸子反应很快，接话道：“然后，在这么多木偶里，他从我们进来到打架，手上一直没换过的，就只有那个小丑！”
“对。”虞念点头，“在可以随意选择的情况下，他持续使用的只有小丑木偶。这很可能就是他想要传达的信息。在他的认知里，或者在他的木偶被设定的‘角色’里，‘小丑’拥有某种特殊性，或者说，是‘团长’这一身份最突出的代表。”
“又是小丑……”方青眉抱着手臂，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手臂，“这么看来，小丑的嫌疑，真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祝安然却轻轻拉了拉虞念的衣袖，她总是更谨慎，考虑得更全面。
“可是……‘狂欢’本身，一定就是外表最疯癫、最吵闹的那个吗？骨语在第八层，总带着捉摸不透的温和面具，她难道不也是沉浸在她所导演的那场‘表演狂欢’之中吗？还有绯骸，她那种用力量和暴力点燃观众狂热的方式，算不算也是一种‘狂欢’？”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刚刚倾向于小丑的结论又泛起了涟漪。
虞念没有立刻反驳，她需要整合所有信息。
她环视三位队友，声音平稳而清晰，开始梳理截至目前收集到的所有线索：
“我们来把目前所有的线索摊开看看……控制狂、热爱表演、追求完美、年轻、公共场合行为不优雅、成双成对、已经见过面、享受狂欢、以及默爷爷暗示的‘小丑的特殊性’……”
她每念出一个线索，队友们的表情就严肃一分。这些词汇单独看指向模糊，但放在一起，确实勾勒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轮廓。
“把这些特质叠加在一个亡灵身上……”虞念微微停顿，让每个人自己思考。
“确实还是小丑更贴合一点！”小狸子若有所思的说道，“他给人的感觉太特殊了，而且……这个马戏团里，还有谁比他更狂？”
方青眉却摸了摸下巴，提出异议：“但‘成双成对’这点呢？小丑那个帐篷里好像没什么成双成对的东西。反倒是骨语，她有雷霆和磐石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母狮。绯骸也有一对黑熊。”
“而且，”祝安然补充道，她总是更细心，“那个管理员摩摩说的‘我今天见过团长，我今天没见过团长’那条互相矛盾的线索又是什么意思，到现在我们都毫无头绪……”
线索似乎再次产生了分歧。
虞念陷入沉思。
她脑海中闪过骨语那张总是温和带笑、却让人看不透真实想法的脸，又闪过小丑那张涂满油彩、癫狂外露、每个表情都极具张力的脸。
相比之下，绯骸虽然暴躁凶狠，但她的行为模式直接而单一，缺乏那种隐藏在深处的、掌控一切的复杂感。
虞念在心中，已经将绯骸的嫌疑等级调低了许多。
真正的谜团，似乎还是更多的聚焦在骨语和小丑这两个NPC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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