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合上书，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峰哥……”
“嗯？”李峰从书页上抬起头。
“那个……你以前当辅警，是不是……遇到过很多危险的事情啊？”李娜问道，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她想了解这个救了她、给了她庇护，却又像谜一样的男人。
李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书。他并不习惯谈论过去，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但看着李娜那双清澈的眼睛，他沉默了几秒，还是简单地说道：“还好。小地方，多是些邻里纠纷，小偷小摸。偶尔有打架斗殴，持刀伤人的。”
“那……最危险的一次呢？”李娜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李峰眼神微凝，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他想起去年冬天，一个吸毒致幻的家伙在菜市场持刀劫持了一个卖菜的老太太，他和队长两个人上去处置。那家伙力气大得惊人，眼神疯狂，刀子差点就捅进队长的肚子……最后是他用电击枪放倒了对方。
“有一次，抓个瘾君子，差点被捅了。”他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啊！”李娜轻呼一声，捂住了嘴，“那……那你受伤了吗？”
“没有。”李峰摇摇头，“用电击枪制服了。”
“那就好……”李娜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就是……就是觉得有点闷，想说说话。”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李峰看着她。他明白她的心思。末日之下，被困在这相对安全的堡垒里，虽然物资无忧，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外界的恐怖景象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人的神经。聊天，说话，分享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是分散注意力、缓解焦虑、证明自己还“活着”而非行尸走肉的一种方式。
“没事。”李峰重新拿起书，但并没有立刻看进去，“你说吧。”
李娜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鼓励。她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其实我在学校的时候可胆小了！第一次上解剖课，看到福尔马林泡着的标本，差点当场吐出来！我们班有个男生还晕过去了呢！”
“后来慢慢习惯了，就觉得人体结构其实特别神奇！血管、神经、肌肉……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我们老师总说，医生是修人的工程师……”
“我爸妈……他们其实一直想让我留在国外发展的。他们在那边工作稳定了，想接我过去。但我不太想去……总觉得……这里才是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对远方父母的思念和担忧，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啦！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峰哥，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
李峰静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回应。他没有过多地分享自己的过去，更多的是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李娜的声音清脆，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活力，像一股清泉，在这死寂的堡垒里流淌，驱散着沉闷和压抑。
她讲述着大学宿舍的趣事，吐槽着严厉的导师，憧憬过毕业后开个小诊所的梦想……那些平凡琐碎的往事，在末日的背景下，显得如此珍贵而温暖。
李峰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种“叽叽喳喳”。相反，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噪音，比外面丧尸的嘶吼和赵浩的诅咒，更能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它提醒着他，人类文明的火种，不仅仅存在于遥远的“火种计划”方舟上，也存在于每一个努力活下去、努力保持人性温度的个体心中。
(六)
时间在闲聊和阅读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光线渐渐暗淡，预示着黄昏的临近。
李峰放下书，站起身：“我去检查一下监控。”
他走到监控屏幕墙前，调出各个关键点位的实时画面。16层的钢铁巨门依旧沉默，红外感应器没有报警。单元门外，几只丧尸还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的目光扫过小区其他方向。物业楼那边，广播早已停了。楼下的丧尸似乎散去了一些，但仍有不少聚集在楼下，对着破碎的窗户嘶吼。物业楼里偶尔会传出几声零星的打斗声和喝骂，显示着赵浩那伙人还在负隅顽抗，但也只是困兽之斗。
李峰的眼神冰冷。赵浩的威胁，他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几十栋楼，茫茫尸海，他们能自保已是万幸，想找到他？无异于痴人说梦。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堡垒自身的绝对安全。
他切换画面，重点检查了A2栋单元门入口的隐蔽摄像头。门锁完好，没有撬动的痕迹。门外的丧尸也没有异常聚集。
一切正常。
他关掉监控屏幕，走回客厅。
李娜已经站起身：“峰哥，晚上想吃什么？我看还有面条，要不……我们吃面条？我再炒个鸡蛋酱？”
“嗯。”李峰点点头。面条方便快捷，正合他意。
看着李娜走向厨房的轻快背影，李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内侧的合金隔音钢板依旧紧闭）。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厚重的钢板，感受着那隔绝一切喧嚣的坚实。
堡垒之外，是地狱，是赵浩之流垂死的疯狂。
堡垒之内，是孤岛，却因为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烟火气，多了一丝人声的温暖，而不再仅仅是冰冷的生存据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里正在忙碌的李娜，昏黄的灯光（为了省电，只开了厨房灯）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
活下去。
不仅仅是为了生存。
也是为了守护这一点点，在末日废墟中艰难燃起的，人性的微光。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无论外面有多少疯狗在狂吠，无论未来有多少未知的凶险，这座堡垒，这片他亲手打造的孤岛，以及此刻岛上的这份安宁与温暖，都值得他用生命去扞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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