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离开储藏室,而是走到角落一个操作台前。这里连接着堡垒的“天眼”系统——由数架被他改装过的高清长焦摄像头组成的远程监控网络,隐秘地部署在A2栋顶楼及对面几栋视野良好的废弃楼顶。操作台上是多块高清屏幕拼接成的监控墙。
李峰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熟练地调取着预设的监控点位。画面飞速切换:小区东门被撞塌的保安亭,积水淹没的儿童游乐场,游荡的稀疏尸影……最终,画面定格在距离碧桂园约八百米外的水寨大道上,一栋名为“御景花园”的中档住宅楼的7层。
焦距被缓缓拉近,穿透雨痕未干的玻璃,聚焦在一扇拉着破旧窗帘、但留有缝隙的窗户内。
画面有些模糊,光线也略显昏暗,但足以看清室内的大致情形。这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客厅,家具凌乱倾倒,地板上散落着垃圾和不明污渍。客厅中央,围着几个蜷缩的人影,裹着脏兮兮的毯子,气氛压抑而绝望。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女人正小心翼翼地用一个破损的铝质饭盒,似乎在分发着一点点少得可怜的食物。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饥饿、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李峰的目光,却越过这些模糊的背景,牢牢锁定在靠近窗边角落里的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污迹斑斑的宽大男式外套,蜷缩在角落里。她的头发枯黄打结,胡乱地贴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几乎遮住了大半面容。但吸引李峰的,是那双眼睛。
即使在如此低分辨率、隔着重重阻碍的画面里,那双眼睛依旧显得异常清晰。很大,黑白分明,像两颗沉在污浊泥水里的黑曜石。此刻,它们正透过窗帘的缝隙,失神地望向窗外灰暗的天空。那目光中没有焦距,没有希望,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茫然和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称的、深不见底的疲惫。然而在李峰锐利的观察下,在那片麻木的冰层之下,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光——那是尚未被彻底碾碎的生命本能?还是某种难以理解的坚韧?
李峰的手指停留在触控板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维持着这个监控视角已经连续观察了五天。这并非他一贯的风格。末日之下,每个幸存者都是挣扎求生的蜉蝣,苦难是常态。他并非铁石心肠,但早已习惯了用绝对的理性和距离感来隔绝不必要的触动,以保存每一分用于自身生存的心力和资源。情感是奢侈品,更是负担。
可这个女孩,那双异常干净却承载着巨大苦难的眼睛,像一个微小的、带着倒刺的钩子,不经意间钩住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层层冰封的角落。不是因为怜悯泛滥,而是这种矛盾的特质——极致的污浊与极致的纯净,极致的麻木与一丝微弱的倔强——同时出现在一个如此年轻的个体身上,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协调和……一丝难以名状的探究欲。她是谁?她如何活到现在?她那眼神深处微弱的光,还能亮多久?
他调出过去几天的监控录像快进回放。画面显示这个小小的幸存者团队过得极其艰难。人数似乎比一周前又少了一个(可能是死亡或离开)。他们极少离开这个7楼的蜗居点,活动范围仅限于室内和狭窄的阳台。获取食物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似乎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回来时往往带着伤和更深的绝望。李峰注意到隔壁两栋楼隐约能看到人影活动,但彼此间似乎充满了戒备,甚至发生过短暂而激烈的冲突(他看到过有人从楼上扔下杂物驱赶靠近的另一伙人)。
信息碎片在脑中拼接。水寨大道附近,至少盘踞着三股规模较大的幸存者势力(被他标记为A、B、C团伙)。A团伙以御景花园对面一座坚固的连锁超市为据点,人数最多,似乎拥有少量土制武器;B团伙盘踞在一栋写字楼底层,行事较为隐蔽但凶狠;C团伙则占据了一个带围墙的小工厂,行动更具组织性。过去一个月,监控捕捉到至少五次这三方之间爆发的冲突:为了争夺御景花园隔壁便利店仓库里最后几箱泡面,为了抢夺一辆陷在泥潭里但可能还有油的汽车,甚至有一次只是为了几瓶被雨水冲出来的矿泉水……每一次冲突都伴随着嘶吼、惨叫,以及丧尸闻腥而动的包围。每一次冲突的结果,都意味着弱势一方(往往是类似御景花园7楼这种夹缝中求生的小团队)生存环境的进一步恶化——要么被直接波及吞噬,要么失去仅有的、被反复搜刮过的物资点。
御景花园7楼那个团队,显然就是这种黑暗森林法则下最底层的牺牲品。他们是秃鹫和豺狼嘴边随时会被撕碎的腐肉。而那个窗边的女孩,就是这片腐烂沼泽中,一株随时会被彻底淹没的、带着奇异光泽的微小植物。
李峰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在触控板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哒哒声。他在评估。评估这种“关注”是否有价值,是否会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堡垒是他的绝对领域,李娜是他当下的责任。任何外界的牵扯,都可能成为堡垒防御链条上的薄弱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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