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终于微微松开了手臂。顾婉清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流淌,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巨大的精神冲击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木僵状态。
李峰低头,看着怀中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那深藏的痛楚终于清晰地浮现了一瞬。他抬手,用戴着黑手套、还沾着点点暗红的手,极其轻柔、极其小心地,拂去了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与这片血腥炼狱格格不入。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再次锁定二楼悬廊。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警告,而是带着一种宣布既成事实的冰冷宣告:
“清理干净。”
语气平淡,如同吩咐仆人打扫房间。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看一眼脚下的尸山血海。他打横抱起虚弱的顾婉清,如同抱着世上最珍贵的易碎品,转过身,迈开沉稳的步伐,踏着粘稠的血泊,在无数道惊恐欲绝目光的聚焦下,抱着妻子,一步步离开了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修罗场,走向灯火通明的舰桥通道深处。他高大的背影,在血泊的映衬下,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王,抱着唯一属于他的光明。
顾怀瑾站在悬廊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脸上的凝重并未消散,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并非没有能力解决这场叛乱。正如之前发生的那样,他已经在无声无息间瓦解了叛军的核心,将主要首脑控制,将绝大多数参与者分割包围。他本可以按部就班,启动军事法庭审判,将首恶公开处决,将胁从分流处理。这更符合星舰的规则,也更能体现一个统帅的威严与公正。他并非没有雷霆手段,末日初期的几次大规模武装暴动,他指挥舰队陆战队以零伤亡的代价,几个小时就荡平了叛乱,其战术之精妙、行动之果决,至今仍是舰队内部的经典教案。
但他知道,李峰的做法,在这个由“温室花朵”组成的星舰世界里,有另一种他无法达到的“效果”。李峰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在最短时间内,将一种名为“不可触碰”的铁则,用五百多具温热的尸体,刻进了每一个幸存者的骨髓深处。这是一种来自废土的、以恐惧为养分的秩序,它粗暴、野蛮,却异常高效。顾怀瑾能理解其中的逻辑,甚至在内心深处,某种属于军人的铁血部分,对这种高效的震慑力抱有某种程度的认可。但他无法亲手去做。这不仅是因为他作为舰队最高统帅需要恪守的底线和对程序正义的坚持,更深层的原因,是他不忍。他见过太多死亡,深知每一个生命在末日中挣扎求存的不易,即使是叛乱的士兵,其中也必然有被裹挟、被欺骗的。他有能力精准清除威胁,也有耐心去甄别和审判,这是统帅的责任,也是对逝去文明的最后致敬。
李峰,替他背负了这份“不忍”。用最极端的方式,承担了最黑暗的代价。
(回到昆仑号顶层舱室:理解与释然)
昆仑号顶层舱室内,顾怀瑾手中的雪茄已经燃尽了大半,长长的烟灰颤巍巍地挂在末端。他深深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承载了五年的重量。
“屠夫将军……屠夫军阀……”他低声重复着后来在舰队高层圈子里私下流传、却无人敢当面提及的恶名,语气带着一丝苦涩的嘲弄,“他们不懂,黄燕。他们是在星舰的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哪怕经历过丧尸爆发初期的混乱,也未曾真正坠入过地狱的底层。他们没见过为了半块发霉的面包,母亲能把孩子推给丧尸自己逃命的场景;没见过为了争夺一口干净的水,幸存者营地转眼间变成互相屠杀的坟场;更没见过……当最后一丝秩序崩坏,人心中的野兽挣脱牢笼后,能展现出怎样比丧尸更可怕的獠牙。”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思绪似乎飘向了更久远的过去:“我记得末日第二年,在北美大撤离时,一支由多国溃兵组成的‘救世军’,人数上万,控制了当时最大的一个避难所。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却干着比丧尸更残忍的勾当。为了抢夺物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向手无寸铁的平民妇女儿童扫射。为了所谓的‘清除不稳定因素’,他们可以活埋一整个小型幸存者营地的人……当时,我带着一支仅有两千人的快速反应部队,‘利剑’分队渗透斩首,‘磐石’主力正面强攻,配合空中精确打击,六个小时,全歼那支‘救世军’核心武装三千余人,俘虏七千。按规矩,那些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军官头目,该上军事法庭审判。但当时难民营里群情激愤,秩序濒临崩溃,一次针对俘虏营的冲击就可能引发连锁灾难。就在那时,队伍里一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伙子,军衔只是个中士,他二话不说,带着他小队里十几个同样伤痕累累的兄弟,冲进俘虏营,当场用刺刀挑死了几十个民愤最大的头目……场面难看,手段残酷。但奇迹般地,难民营的骚乱立刻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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