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拿稳?”杨骏一步跨上前,挡在董小禾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语气充满挑衅,“我看你是骨头轻,飘了吧?整日抱着些下贱的种地书,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知道这竹简多贵重吗?摔坏了,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他伸手,用一根手指极其轻佻地去戳董小禾怀中紧紧护着的竹简。
屈辱和愤怒如同冰锥,狠狠刺进董小禾的心口。他可以忍受白眼,忍受忽视,但无法忍受对方如此轻贱他赖以生存、也视若珍宝的典籍,更无法忍受对方提及他贫寒的家境。他下意识地侧身躲开杨骏的手指,护紧了怀中的竹简,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杨兄慎言!此乃太学公物,博士交付我抄录整理,自有其用!农桑之学,亦是安民兴国之本,何来下贱之说?”
“哟呵?还敢顶嘴?”韦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董小禾的反抗,在他眼中无异于对其权威的挑战。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夺竹简,而是狠狠一把推向董小禾的肩膀!
董小禾猝不及防,加上怀中竹简沉重,脚下又是湿滑的积雪,被这一推,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冰冷的雪泥地上!怀中的竹简“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几根篾片甚至被摔裂开来。
“我的书!”董小禾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冰冷刺骨的泥水,惊呼一声,挣扎着就要去捡拾散落的竹简。
“书?我看是柴火!”韦昌狞笑着,抬起脚,那厚实的皮靴底,毫不留情地狠狠踩向离他最近的一卷摊开的竹简!“让你顶嘴!让你护着这些破玩意儿!”他一边骂,一边用力碾踏着,仿佛要将那承载着文字的竹片连同董小禾的尊严一同碾碎。
“不要!”董小禾目眦欲裂,扑过去想推开韦昌的脚。
旁边的杨骏等人早已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抓住董小禾的胳膊,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泥泞里。杨骏更是趁机一脚踢开董小禾试图去够的另一卷竹简,口中叫嚣着:“按住他!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醒醒脑子!让他知道知道,这太学,不是他这种贱民该来的地方!”
风雪呼啸着灌入回廊,卷起地上的雪沫和泥浆,扑打在董小禾沾满污渍、单薄的青衫上,也扑打在他因屈辱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他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徒劳地挣扎着,眼睁睁看着韦昌的靴底,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与残忍,一遍遍践踏着那些他视若生命的竹简。篾片碎裂的声音,混合着韦昌、杨骏等人肆意的哄笑,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入他的耳膜。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带着惊怒的断喝从回廊另一头传来。一个身着蜀中样式襕衫、面容清俊的少年疾步跑来,正是来自蜀郡、与董小禾同在藏书阁抄书的学子李邈。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闻声赶来的东院蜀中学子。
韦昌等人见有人来,尤其是蜀中口音的学子,这才悻悻地收了脚,松开了董小禾。杨骏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对着狼狈不堪、浑身泥水的董小禾啐了一口:“呸!晦气!”又斜睨了一眼赶来的李邈等人,丢下一句“多管闲事”,便和韦昌等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蜷缩在雪泥中、浑身发抖的董小禾。
李邈连忙上前扶起董小禾,看着他破裂的衣衫、脸上的淤青和散落一地、被踩踏得污损不堪甚至断裂的竹简,又惊又怒:“小禾!你怎么样?他们…他们太过分了!走,去找博士!去找学正(太学管理纪律的官员)!”
董小禾在李邈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冰冷的泥水顺着裤腿往下淌,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都在打颤。他看着地上被毁坏的竹简,那是尹赏博士交付给他、需要按时归还的典籍!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屈辱和愤怒,他猛地抓住李邈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不…不能去!李兄,求你别去!竹简…竹简坏了…博士会责罚我的…我…我赔不起啊!家里…家里还等着我拿钱粮回去…” 他不敢想象尹赏博士震怒的样子,更不敢想象失去这份差事的后果。与那些士族子弟的报复相比,现实的生存压力,像一座更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将这满身的伤痛和屈辱,连同那些破碎的竹简,一起吞咽下去。
李邈看着董小禾眼中深切的恐惧和哀求,再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又想到韦昌、杨骏等人背后的家族势力,满腔的义愤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默默地帮董小禾捡拾起那些散落、污损的竹简,低声安慰道:“别怕,先回去换身衣裳…竹简…我们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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